林霁这个小气鬼，一两句话就害羞，不管蓝燕仪怎么逼迫她，都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是说我向你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闷在被子里的人长发凌乱，嫣红的耳垂若隐若现。
“现在不行！”
好吧。
蓝燕仪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就和她的读者一样，看车时能做到面不改色，看清水时只要看到主角亲一口就能上蹿下跳。
林霁多半是被直球戳中，只顾着害羞了。
心照不宣地回归热恋期，到了暑假，叫嚣着要加入这个家的桑兰兰被桑母抓去上补习班，蓝燕仪和林霁喜不自禁，被桑兰兰写长文控诉。
全文一共一千零一个字，蓝燕仪认真看完每一段每一句，林霁问她：“写得怎么样？”
她将粉红色猫猫的信纸顺着原来的痕迹折好，手一扬，起范儿了：“我觉得——”
那嘚瑟样，拖着长音就等着人追问，林霁心情不错，接话：“觉得什么？”
“兰兰年纪轻轻就有吸引女孩子的能力。”
就冲这个写小作文的能力，以后肯定是认错的一把好手。
林霁走过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抢过她手里四四方方的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了桑兰兰的来信。
小孩子最藏不住感情，前半是控诉，后半话锋一转，又写满了想念。
林霁不免心疼：“之前答应过她一起去玩，没想到她暑假还要补习，以后要不要再补偿一下她？”
“你说她？”蓝燕仪加大音量，“你怎么不补偿补偿我？”
说好出去旅行，林霁每天躺在床上发懒，两个月过去，只出过三次门，还是在同一个地方露营了三次。
现在露营地有几块大石头蓝燕仪都能数得上来。
“我错了。”林霁发自真心地忏悔，并死不悔改。
见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蓝燕仪双手合十：“明年的新年愿望我想好了。”
“是什么？”
“你变得爱出门，和我一样。”
林霁抓抓头发，妥协：“那你挑个好地方，不累的。”
蓝燕仪欣然答应。
“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都随我？”
“有是有，但是如果你在我身边，去哪里并不重要。”
自始至终，重要的都是身边的人。
……
假期余额告罄，蓝燕仪回到学校，在门口撞上了谭昕。
有些社恐的小说家模样大变，万年不变的纯色T恤改换成黑色露脐装，瘦削的腰身下是灰色的宽松长裤。
“燕仪！”谭昕远远看见她，兴奋地挥了挥手。
等蓝燕仪走上前，谭昕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师姐给我选的衣服，说我第一天上课，要穿好看点。”
赵青瑶？
蓝燕仪不相信她会给谭昕选这样的衣服，面上露出明显的疑惑。
谭昕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着解释：“不是赵师姐。”
被赵青瑶送回家的那一天，谭昕和她有过短暂的对话。
从花坛边离开，赵青瑶给她擦了眼泪，问她为什么哭。
谭昕说：“我不想告诉你。”
之后被赵青瑶扶上车，素来体贴的人又想要给她系安全带，谭昕伸手，声音还哑着：“我自己系吧。”
看着赵青瑶从车头路过回到驾驶位，谭昕系好安全带，背对着她，假装睡觉。
抗拒的意思很明显，右侧的车窗倒映着赵青瑶的影子，她伸了伸手，只到半途，飞快收了回去。
车子一直没开，赵青瑶知道她没睡着，问她：“你要来A大吗？”
谭昕想了很多。
七八年的暗恋说长不长，不到一生，说短不短，比她读博的时间还长，到了现在，几乎被明确的地步，要不要放弃呢？
那些爱意已经转变为不明显的恨意，恨她装聋作哑，恨她没有作为。
谭昕突然想通了，她不要躲着她，她不欠她，她要一辈子缠着她，一辈子警示她，告诉赵青瑶，她曾经错过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对她做出过怎么样的事。
“会来。”
之前参加A大的面试是为了离赵青瑶近一些，现在是为了恶心她。
表面这么想，谭昕其实清楚，即使这么干了，按赵青瑶的个性，受折磨的也只有自己。
“嗯。”赵青瑶应声，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接上蓝燕仪，送到家，又要送她回去。
“我自己回去。”闭目养神的谭昕猛地起身，解开了安全带。
赵青瑶没动，手离了方向盘，把车锁了。
相处这么多年，谭昕知道，她决定的事从没有改变的道理，不管是对感情，还是对生活里的琐事。
明明自己最讨厌强势的人，还是轻易被套牢。
说到这，谭昕一顿，没讲后面发生的事，只说自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家。
“那你们之后就没联系？暑假这么长，线下不见面，线上也不发消息？”
赵青瑶明明向她问了事情，之后竟然毫无作为，活该没老婆！
谭昕不愿提赵青瑶，又要她看自己的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蓝燕仪欣赏片刻，竖起大拇指：“挺好，比之前大方性感很多，女人味知足。”
要是赵青瑶不太直，心眼小一点，多半会吃醋。
“那就好。”谭昕将肩上滑落的托特包提上来，“你是在人文学院上课的学生？”
两人一合计，谭昕正好是这一年教她必修课的老师。
“刚好，你要是请假我都给你批，只要你期末考得好就行。”谭昕拍拍她的后背，一副“我罩着你”的模样。
蓝燕仪有些心动，暂且装乖：“我很少请假。”
很少，但把每学期能请的假都请满。
谭昕信以为真，还没开口，两人身后冒出一个人。
“在聊什么？”
新学期的赵青瑶还是和以往一样，疲倦中透着懒散，懒散中透着上班的“喜悦”。
“赵老师今天来这么早？”蓝燕仪和她打完招呼，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横跳。
赵青瑶的东西都在学校里，身上只带了手机，目光扫过谭昕，在她露出的细腰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要我带你去教室吗？”
因为谭昕决定来A大任教这件事，赵青瑶一天内收到导师和多位同门好友的嘱咐，要求她把谭昕照顾好，享受教书育人的快乐。
赵青瑶不觉得快乐，敷衍应下，独自苦恼。
这天早来是为了提前告诫学生认真听讲，没想到谭昕来这么早，直接把她的路堵死了。
“不用，燕仪带我去就行。”谭昕虚虚挽住蓝燕仪的手，露出标准的微笑。
当事人眼中坚定的拒绝落到蓝燕仪耳朵里，就像是生气的小女友在撒娇，毫无威慑力。
谭昕真的放弃了？她看下来就一个字——悬。
蓝燕仪看得出，赵青瑶自然也看得出。
她上前一步，抓住谭昕的手腕，将她从蓝燕仪身上扒下来，强行按在自己身侧：“昕昕，别闹。”
两人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蓝燕仪一抬头，看见赵青瑶警告的眼神，一抬腿，溜走了。
……
手腕上的力道不重不轻，谭昕没挣扎，一路跟着赵青瑶进大门，穿过返校的人群，走向远处的办公楼。
“松开。”被拽得久了，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妈妈带在身边的小孩，晃了晃手腕。
离办公楼还有一半距离，她们已经走到A大的教学楼中央，还没开始上课，这里空无一人。
“那天的事。”赵青瑶圈着她手的手动了动，放轻力道，试图和她把事情讲清楚。
“别说！”谭昕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用力，挣开了她本就不存在的束缚。
两人在树荫下对视，夏日的虫鸣声中，赵青瑶弯下腰，只敢勾她的小拇指。
“对不起。”
再一抬头，谭昕已经转过身去，她背对着她，阳光照不到她的正脸，只撒下一片阴影。
“不要提了。”
她一个人走了，赵青瑶站在原地，没睡好的脑袋一阵阵疼。
那天送蓝燕仪回家，又送谭昕回家，赵青瑶开了几小时车，心生疲惫，问师妹能不能留下来住一晚。
谭昕没搭理她，直到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搀扶着半梦半醒的人上楼，到了门口，赵青瑶问她：“钥匙在哪？”
谭昕摸了摸兜，从裤兜里摸出那把小钥匙。
“在这。”
这时候，师妹还在傻乎乎地笑。
随后钥匙落入衣襟，温热的手在她手背上擦过，赵青瑶吞咽了一下，怀里的人已经站稳。
“这是第四次。”
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赵青瑶眼中只看到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向来乖巧的师妹靠在门边：“两个选择。下去，留下。”
平静的心跳告诉自己应该下楼，脚却像生了根，抬不起，放不下。
春节以后，师妹很少找她，据师姐所说，师妹可能是谈了恋爱，周末和别人出去玩了。
自己养大的师妹自己了解，谭昕不爱社交，朋友很少，她几乎都认识。
那么恋爱的对象，就是ta吗？
赵青瑶上前，手滑入衣摆，找到了那把钥匙。
谭昕睁着眼，始终看着她的动作，在她摊开手掌时笑出声。
“我有两把钥匙。”
一把在身上，另一把在兜里。
一年前没下完的那场大雨终于下完，赵青瑶开了门，在她眼中看见春潮，看见未曾见过的光景。
抵死缠绵，足够她回味好几年。
但赵青瑶了解自己，自己自负、自私，并不适合谈恋爱。
到了这一步，足够的利益和谭昕摆在她面前，她仍会掂量一二。
第二日，风和日丽。
师妹没说话，只是看她。
赵青瑶爬起来，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不该、不好……那么多答案。
“我不知道。”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