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孟无钥仿佛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她昏沉的脑袋似乎在刹那间清醒过来,一切过往如潮水般再度涌入她脑海中,这其中包含着刚才她所“经历”的一切。

    脑海中的思绪杂乱成麻,一时间竟是理不清半点头绪。

    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隐隐察觉到不对劲,随后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猛然低头看向腰腹间,却见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血迹,就连衣料都不曾被撕裂半分。

    可此处,亦不似剑宗中的情景。

    除此以外,她旧日里亦曾在梦境中光临过此处。

    她抬眼看向四周。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墨色的夜幕和大地浑然一体,唯有天际边上那一点不知从何升起的余光,将整个地平线点亮。

    “你是谁?我在哪?”

    “这是,你的心境。而我,正是你。”

    “你…是我?”

    无钥站直身体,开始环顾四周。

    可惜周围除了一片空寂的漆黑,便再无旁物了。

    此处是她的心境?她的心境怎会是这般漆黑寂静的模样?

    至少,在她刚才经历了那样一番惨烈“经历”下,她的心境至少应当凄凉一些。

    难道不是吗?

    最后她将目光转回到最初的位置,她环顾一周,却并不曾发现这个所谓“自己”身处何处。

    “不用找了,我是你,当然身处在你的体内。”

    女声平静又温和,当然,如果没有那蛊惑人心的语调便更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听得她有些头晕。

    孟无钥停下搜查的目光。

    纵然心底有千般疑问,她却不曾在此时问出口。

    “刚才看了场戏,观感如何?”

    “不怎么样。”答案脱口而出。

    无钥按了按腹部,内丹还在其中,她却仍心有余悸。接着继续抬眼望向四周,眼底不经意染上几许困顿。

    “心境自然会随着你的心情变化。就比如,现在你大可以想一下刚才那人是如何狠心绝情地背叛你,掏出你的内丹,让你险些丧命。”

    “那些家伙想在幻境中摧毁你的心防,首先便是要摧毁你最在意的东西。而你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那道女声发出桀桀笑声,她虽未直接点明,但话语间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了。

    “你知道你已经在幻境中循环多少次了?”

    循环?难道并非只有这一回吗?

    无钥有些迷糊,兴许是神识刚清醒,她整个人还处于懵圈的状态。

    “傻姑娘,你在那个幻境中足足循环了十次。”

    “无钥”那柔和的嗓音似乎染上些许无奈。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唤醒你,但后来想起,有一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到。”

    无钥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她只在意前面的那句“十次”。

    “十次?”

    无钥震惊,她竟然在那个幻境中循环了十次……

    这么说的话,在幻境中,她被黑曜掏了十次内丹,而黑曜…也被她捅了十次?

    “这场梦境…其实并非真实,上一世…并非是黑曜杀的我,对吗?”

    “然,只要你仔细思索,便能发现其中的漏洞。这不过是捏造幻境之人所作出的小小把戏。只是你过于在意他,反而失了理智。”

    无钥闻言,长舒一口气。

    此时,无钥的神识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再回忆起刚才的景象,便发现漏洞百出。

    从她过去每回梦境中,她已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便是那位苍绫君,也就是楚以宁的转世。而孟无钥与楚以宁的相貌相似度,可以说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五。

    若说区别,大概便是气度上的差别,无钥看上去还尚且有些青涩。

    而楚以宁与顾请舒是相识百年的好友,按理来说,即便她死了将近有千年了,对方也不可能将她的相貌忘却得一干二净。

    但在刚才所见的场景中,顾请舒看着她的神情完全就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小辈。

    其次,她慢慢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而更早些的时候,她在返回剑宗的路上偶遇宋明诺,而那真的只是偶遇吗?

    当她提及关于信物的话题时,那位宋姑娘的反应比她所想的还要更迟钝些。

    她既要将信物交付给自己在意之人,又怎会对此事如此迟钝?

    一切都显示着,从最初开始,她大概便已经脱离了现实。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是从什么时候深陷幻境中的?

    孟无钥百思不得其解。

    故此,她只能先寻找别的话题,再用别的话题作为突破点,说不定也可以找到线索。

    “是的。”

    “无钥”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曾来过此处,也曾多次听到过这道声音,心中有些狐疑。

    心中的困惑不解驱使着她与那道声音继续对话:“我不是第一回见到你了。”她语气肯定。

    无钥记得,这样一道声音屡次出现在耳边。

    一开始她震惊不安,直到如今竟也开始慢慢适应了。

    无钥倒也清楚这家伙大概是真的住在自己体内,也能倾听到自己的心声,因此也就不和她打机锋。

    “是的,通过梦境,你才可以与另一个‘你’,也即是我,进行沟通。”

    “为何只有通过梦境才能沟通?”

    “无钥”轻笑一声:“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

    很显然,另一个“她”对于此问题无可奉告。

    “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应当如何出去。”

    “无钥”的话语间带着轻柔笑意。

    她的声音与孟无钥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奈何她语气轻佻柔媚,硬生生是让无钥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忍住一颗想要吐槽的心,神情平淡无波:“对,你得告诉我一些线索,这才是离开此处的关键。”

    “想要线索的话,这不难办,只是…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容易办到吗?”

    “无钥”轻笑了笑:“当然容易办到,并且…以你的‘身手’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无钥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这一意识刚出现在脑海中,“无钥”似乎也听到了。

    她“咯咯”笑了笑,无钥甚至能联想到她发出这样的声音时所呈现出的姿态,不禁蹙了蹙眉。

    “怎么…你不信我?”

    无钥自然不信她。

    除非她可能有什么人格分裂,譬如她有着另一半不为自己所知的人格。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怎么想的,你应该都知道,不是吗?”

    “所以不要再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我可是很忙的。”

    在无钥的眼中,对方多少有些在说废话,于是干脆又敦促对方:“所以你说的事情呢,交代出来吧。”

    “呵,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上回所见并无甚差别。这件事情,很简单…”

    “无钥”声音柔和绵长,尾音还未落下,只听一阵猛烈的风袭来,猝不及防,吹得原地的无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形,却见飓风所到之处的光线慢慢亮了起来。

    虽仍不算十分明亮,但却可以视物了。

    无钥寻找着光线的来源,却见是脚旁铺满整条路的彼岸花,它们正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绯红色光芒,似乎有无形的红线将它们牵连在一起。

    而抬眼,则瞧见夜幕之上竟点亮了一颗星。在一片星海下,一颗星或许可有可无,但在这样一张空寂的黑色幕布上,这样一颗渺小的星竟显出无比耀眼的光辉。

    她一定不是头一回出现在这条道路上,孟无钥敢打包票。

    她对此处有着无法言明的熟悉感。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正前方,却见一颗形容枯槁的苍天古树下,正躺着一个男人。

    远远看去,男人身着黑袍,中间的领口却微微敞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胸膛。

    不知不觉间,无钥已经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面容,正是黑曜那张熟悉的脸,此时他正紧闭一双眼,仿佛睡熟了般。

    兴许她仍是受到了那场幻境的影响,纵然她清楚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并非真实,但她此时心底仍是复杂无比。

    她的目光从上往下游走着,慢慢来到他的胸膛前,目光却微微顿住了。

    “他不曾给你看过这些吧?”

    此时,心底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无钥轻轻摇了摇头:“未曾。”

    手已不知不觉地抬起,要去抚摸他身上的疤痕。

    那些疤痕恍如扭曲狰狞的毒蛇,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丑陋又深刻的痕迹。

    可惜,无钥刚一要触及这些疤痕,黑曜的躯体仿佛是透明的无实体般,她的手透过他的身躯,从中穿了过去。

    “这并非是他的身躯,也并非是他的魂,只是临摹下来的‘仿品’罢了。对了,告诉你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鬼死之后,本就再无身躯,如今他那副骨头架子,也不过是千年前还未腐化的肉身罢了。”

    “和那样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相拥在一块,你真的不会膈应吗?”

    无钥听清对方话中的含义,颇有些不以为然。

    “人鬼,又有什么高低之别?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便不会在乎他是人是鬼。我喜欢他,便不会考虑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哦?那你又为何拖拖沓沓,不愿直接承认对他的心意?”

    无钥微微愣住,是的,那她为何不愿意直接承认?

    一直以来,她都在用“人鬼殊途”这四个字来逃避对黑曜的感情,但实际上,只有她心底深处才明白,压根便不是这么一回事。

    实际上,她的逃避源于自己的内心。

    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要触碰那道禁忌。

    那是潜意识。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两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的结果的。

    也不知上辈子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给她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这样大的创伤后遗症。

    “呵,我知道了。”

    “女声”似在轻轻讥笑,讥嘲她的胆怯。

    无钥一时间不愿探究对方在想什么,目前她只想推进离开幻境的进程。

    “行了,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到他胸前的符了吗?揭下来即可。”

    无钥一懵,刚想说哪来的符,结果一眨眼的功夫,黑曜的胸前凭空出现一道黄色的符纸。

    那道符纸凭空出现。无钥有些庆幸这道符纸没有被贴在对方的脑门上。不然,那样的场景或许有些喜感……

    她看着眼前的符,不知为何,揭符这个举止总让她幻视僵尸先生里的揭符。

    这一想法让她打住了揭符的主意。

    “揭了之后,该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吧?”

    或许是无钥的话戳到了痛点上,这时,女声显得有些急切起来:“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的,毕竟我是另一个你。”

    无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心头狐疑的情绪愈来愈重。

    她总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

    悬于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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