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好。”温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对方爽朗接话：“我是厦川本地人，昨天放完行李就回家里住了，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好，多多指教。”温沫笑道。
跟着乌央央的人群走进学校的礼堂，宽敞的空间布置得非常规整，上方还悬挂着新学期的横幅，散发着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息。
大家有次序的坐进分区排列的座椅上，看着台上坐了一连排的校领导，都默契的叹了口气。
看来又要坐到屁股疼了。
“首先，我代表我们厦川川北美术学院向各位新加入我校的新生们，表示衷心的祝贺！”
老院长一开口，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你们选择了川北，川北也同样选择了你们，看看你们周围的同学、老师们，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庆贺彼此的相聚！”
掌声再次响起，新生们还有些腼腆，倒是学长学姐们像气氛组的啦啦队般，又是积极鼓掌，又是响亮欢呼。
温沫不禁觉得好笑，比起高中新学期开学的严肃，大学的气氛确实轻松许多，尤其男生女生之间的界限，都不像初中、高中时期一样明显划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放肆张扬的笑容。
学校的行道树格外繁茂，那些阳光下的树荫从礼堂的窗户蔓延了进来，随着院长结束讲话，又是教师代表上台发言。
大家在台底下忍不住昏昏欲睡，天气太过炎热，每个人都皱着眉头，憋红了脸。
最后一位学生代表发言完毕，这场开学典礼终于结束。
新生留下继续开会，学长学姐们有序的先离开蒸笼般的礼堂，有的人假装不经意的扫了眼新生，再偷偷和身旁的朋友互相讨论，有的人倒是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目光对视上还乐呵呵的一笑。
系主任陈赴摇了摇头，对着新生们语重心长道：“每年新学期到，那些孩子们就觉得自己脱单的机会来了，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到了大四，依然是单身。”
大家笑起来。
“不仅单身，还挂了不少科，这样的学生我是送了一批又一批，现在的话，我也是说了一遍又一遍，所以我希望咱们无论谈不谈恋爱，首先都要把学业完成好。”陈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们这一届的学生相当优秀，我对你们也是寄予了厚望，可千万别打我的脸啊！”
每个班上都会有格外积极活泼的孩子，在这种时候大声回答：“好！”
系主任爽朗大笑：“来领军训服装，然后解散！”
…
范晓沛和温沫一路聊着厦川美食美景，回到宿舍，她坐到桌前拉开抽屉，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像军火展示似的抽出几个开始补妆，“我一会儿要去Soul bar，你去吗？”
“什么地方？”
“还没开始做攻略啊。”范晓沛用粉扑将脸拍得啪啪作响，“Soul bar是厦川很有名的音乐酒馆，离咱们校区不算太远，新学期，一定有超多人。”
“哦……”看得出温沫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但似乎在为难怎么拒绝比较不扫兴，范晓沛利索地合上粉饼，“那下次你感兴趣我再带你，我今晚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她拿起桌上的小香包，潇洒离去。
温沫忍俊不禁，她喜欢范晓沛这样痛快的女孩。
…
第二天，军训开始。
所有人经过暑期堕落作息，早起都水肿着一张脸在烈日下站立，温沫昨晚失眠，几乎通宵没睡，整个人迷迷糊糊，正想偷偷闭眼眯会儿，就看到系主任和宿管阿姨前来和教官谈话。
谈话后，教官怒斥点名：“范晓沛！孙博！施承安！被我点到的三个人出列！”
有两名男孩出了队伍，教官：“范晓沛呢？！”
“有没有跟范晓沛一个宿舍的？！”
“报告教官，我是范晓沛的舍友。”温沫应道。
“范晓沛昨晚没回宿舍？”
好像是个肯定句，又好像是个问句，温沫还在琢磨着如何回答，教官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沫。”
“很好！”教官一声令下：“知情不报，你也出列！”
温沫一愣：“……什么情？”
教官皱眉，“你舍友昨晚回来没？”
“……”
“舍友彻夜未归不需要上报吗？！出列！”
温沫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默默站出队伍，心想自己到底造的什么孽。
“刚开学就敢放肆，带着一身酒气晚归就算了，还有胆大的敢直接不来，什么态度？！影响极其恶劣，现在原地趴下，所有人监督他们做完五十个俯卧撑！”
三人迅速趴下，俯首帖耳的模样在操场上形成了一道绝佳风景线。
孙博低声叹道：“幸好，幸好只是五十个俯卧撑。”
温沫咬着牙，当做到第二十个的时候，响起了一阵匆忙跑来的脚步声，随后是范晓沛的声音：“报告！我走错队伍了！”
同学们忍着笑。
教官本就黝黑的脸此刻黑得不能再黑，“上战场你敢跑错队吗？！趴下！一百个俯卧撑！”
温沫做得头昏眼花，新开学，教官老师们必然要以儆效尤，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扫他们的面子。
教官继续在队内点名：“张扬、李珍珍……”
直到一个名字。
“——梁屿！”
温沫的胳膊瞬间泄了力气，重重趴倒在地。
她没听错吧？！
“到。”
音色清冽，她认得。
温沫心头猛跳，顺着声音寻去，却被一双迷彩鞋挡住视线。
教官蹲下身，皱着一张脸：“还行不行？！”
温沫连忙支棱起上半身，努力维持俯卧撑的姿势，结果实在是没力气，两个胳膊跟蝴蝶振翅似的，颤个不停，“报告，不……不是很行。”
队伍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教官一声令下：“安静！现在所有人围操场跑圈，直到我喊停为止！”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温沫叫苦连天地跟上队伍。
一圈一圈，又一圈。
厦川的夏天又闷又热，太阳暴晒塑胶跑道，那种形容不出的橡胶味直冲脑门，温沫闻着一阵恶心，跑着跑着就像个恐龙宝宝一样，垂着脑袋举着小爪子垫了底。
她瞧见队伍最前方那抹身影，身手矫健，跟她拉出好大距离。
真的是他么？
温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想追上去，但实在没力气。
幸运的是同学们跑得快，她脚步磨蹭地在原地踏步，等着队伍前方那位经过。
明晃晃的太阳下，她瞥见来人的脸。
军绿色帽檐下，那双一贯凌厉冷漠的眼睛。
真的是他！
温沫喜形于色，站在几步之外的跑道上冲他招手：“梁……”
对方像风一样刮过去。
温沫：“……”
…
上午军训结束，同学们累得欲哭无泪。
温沫想找梁屿打招呼，还没看着身影便被范晓沛拉去食堂占位。
乌泱泱的人头涌动，温沫两眼一黑，想到下午还要训练，吃饱才有力气，还是撑着排队打饭。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牛马。
“温沫，不好意思啊，真没想到会祸害到你。”范晓沛搭着温沫的肩膀，满脸愧疚，“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去一趟，让你的体罚充满意义。”
“……谢谢你啊。”
两人相互搀扶回到宿舍，吃过饭后，温沫累得趴桌上午休。
感觉才刚闭上眼，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她和范晓沛睡眼惺忪的起来，忍着浑身酸痛到操场集合。
操场上好几列方阵，人群密密麻麻。
“立正是军人的基本姿势，是队列动作的基础，我们下午来学习正确站姿。”
上午的经历太耗费体力，下午又容易昏昏欲睡，不少人都有些恍惚，动作懒散起来。
“注意力集中！”教官继续发号口令，“现在，所有人听口令！向右——转！”
温沫赶紧跟上旁边人一起向右转。
“向后——转！”
“向后——转！”
“向左——转！”
个别人成功晕了，转得什么方向的都有，温沫和身后的人也成功来了个四目相对。
“……”
那双狭长淡漠的眼睛里同样闪过惊讶的神色，却比她率先反应过来，风轻云淡的略过她的脑袋，直视前方。
温沫不是没近距离看过梁屿的脸，只是这会儿穿着军训服，一身端正得挑不出瑕疵，更突出他五官凌厉，眉骨挺括。
她定睛一看，紧抿的薄唇边竟有块淤青，有些醒目，使得这张脸添了几分意外的美感，是残缺艺术品般的那类美丽，引人起兴。
跟人打架了？还是摔着了？
猜想着，她看到他的嘴形动了动，那块淤青也跟着蠕动。
“哈？”温沫没明白意思。
梁屿压低声音。
——“转”字还没说出来，一道军绿色的身影就走到他们中间。
教官幽幽地盯着温沫：“他说转过去。”
“……对不起。”温沫飞快认错转身，耳朵唰地一下红了，苍天啊，她为什么要好奇一块淤青。
教官：“要说报告！”
温沫扯大嗓门：“报告！对不起！”
唇角边那块淤青轻轻牵起，忍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