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塔克安,夜行者们的圣殿。”
巨高的弧顶上零星镶嵌入的几颗宝石勉强点亮大厅顶部。对常人而言,四周环境过于黑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宁先生,布奇先生在里面等您。”
一身黑色包裙的女士在前方领路,黑暗中荧绿色的眼睛妖冶异常,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回响渐渐停下。
“宁先生,请。”
宁放伸出手贴在门上,渗人的凉意投入皮肉往里钻,大理石门缓缓打开。很难想象一座修在地下的城堡为什么落地窗外会是流光溢彩一片。
一下子从黑暗到光线充足的地方,宁放不得不半眯起眼打量这间巨大的办公室。窗外的流光溢彩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子,也落在窗前的耀石办公桌上。桌上坐着人,因为背光看不清模样;而桌后坐着一个男人,上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只露出下半张因不见天日而苍白的脸。
宁放微微欠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搭上左肩,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尊敬道:“布奇先生,您夜安。”
“啊——”男人站起身,身上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掉落在那张王座上,“瞧瞧,这是谁来了?我们伟大而又善良的宁先生……”男人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手搭在宁放的肩上,“快起来,我们之间无需多礼。”
宁放顺从地直起身,看着眼前冷俊的男人,五官俊美,一双暗金的瞳孔配上黑色正装,齐肩的卷发,神秘而又令人畏惧。
“布奇先生,叫我阿澄就好。”
布奇先生十指微微交叉放在身前:“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两岁小孩,穿着你爷爷给你的小领结,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说着布奇先生的声音慢慢消失至沉默不语,他眼底流动着模糊的色彩,半晌,“你爷爷的事……我很抱歉。”
宁放垂下眼,语气平淡中夹杂着一丝落寞:“爷爷走前嘱托我,在他离开后来拜访您,并将这些东西交给您。”说罢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了出去。
布奇先生接过纸袋,久久没有开口。
宁放不动声色地抬眼,丝毫看不出前一秒眼眶里哀伤的痕迹,再开口时已是语气如常:“都过去了,爷爷不会希望我沉溺过去。布奇先生今天叫我来还有什么事吗?”
布奇脸上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与你爷爷是旧识,又算是看着你长大,如今阿宁已去,不如你就暂时在我这呆下,也算是继续我与宁家的合作,我也能替他照顾着你。你意下如何?”
宁放没有回应,转眼看向巨大的落地窗外光怪陆离的流光。
“那是什么?”
布奇也转头看向窗外,眼里是一片了然:“啊——你说这个,这是他们的灵魂啊……”
布奇的声音像是惊扰了坐在桌上的人,那人背对着宁放,面朝窗外的凌乱光影,闻言缓缓转过头,不停变换的流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紫的蓝的银的,逐一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柔顺的黑发随头的动作不断擦过腰间。那人撑跳下桌子,手指抚着桌面,缓缓绕过办公桌走过来,暗红的裙摆在腿间摇曳生姿,十二厘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随即在布奇身边停下,一双长腿同样的苍白纤细,面容娇艳瑰丽。
布奇伸出手轻轻搭在女人的腰间,微笑道:“差点忘了。阿澄,请允许我为你介绍,我的妹妹,蔚星,蔚星·布奇。”
宁放注视着蔚星的眼睛,和她哥哥一样,如出一辙的金眸象征着她布奇家族的身份。蔚星半垂眼皮,居高临下的姿态优柔华美。她伸出手,黑发丝擦过脸颊,檀口微启:“宁先生。”宁放轻轻托住她的指尖,微微附身在指背落下一个吻:“布奇小姐,夜安。”
蔚星勾唇微笑,收回手与宁放擦肩而过,并没有参与二人谈话的意思。
“这也是我爷爷的意思吗”,宁放毫无征兆的开口。布奇颔首:“当然。我们拥有同样的能力,不是吗?”
布奇驻足在窗前,任由窗外的流光浸染,光线穿透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半透明的水晶呈在丝绒布上,璀璨而又绚丽。
布奇回过头,金瞳熠熠生辉,万物俱籁,一双巨大的翅膀瞬间撕破织物而出,在身后轻轻扇动,翅膀上是突起的异形骨架:“很美的怪物,对吧?”
“少爷,这是今晚的例汤。”仆人放下东西,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宁放随手扔下手里的文件,靠在椅背上揉捏鼻梁。昏黄的灯光透过指缝落在眼间,静默了半宿,宁放拉开书桌旁的抽屉取出一份牛皮纸袋,拉开系绳拿出里面的照片和一份整洁崭新的遗书。
遗书是爷爷留下的,上面详细阐述了宁家与布奇家族的交易往来。宁家本家在海外,宁放的爷爷宁朗任家主期间,不知为何一度与本家断裂,直到后来海外根基崩塌,才被宁朗全部纳入腹中。
真是可笑,庞大的家族出现了叛徒,也无可避免走向衰落。偌大的宁氏也未能幸免于难,好在宁朗已在国内立足了根基,能在宁氏危难之间收下这把烂摊子。在宁朗的管控下,一直以来宁家为布奇家族提供大量资金供其运转蓄养大量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而由宁氏家族创立的暗花局则与政府合作,提供灵异事件的解决方案从中获取巨额收益。
遗书上写,在宁氏家主宁朗死后,其私人余下所有财产全部归于其孙子宁放所有,家主一位却未曾提及。宁放在爷爷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陈旧的紫檀木盒,封条上写“爱孙宁放亲启”,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一堆泛黄的老照片。
宁放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堆照片上,像是一位热衷于拍照的艺术家一样,这些照片上的人穿着不同服饰,有的是长袍,有的是繁杂的中世纪礼服,有的照片边缘已残破裂口,有的也才微微卷边而已。照片的背景或是看不尽绚烂的宫殿,或是板正的黑白照相馆,唯一不变的就是照片上的两人,一个是爷爷宁朗,另一个则是前几天还见过的布奇先生。
两人的照片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旅行,不论他们身处何处,何时,两人的模样都是一样的年轻,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最新的一张照片是22年前的夏日,白色家居服的宁朗坐在钢琴前,布奇先生依旧留着齐肩的长发,抚着窗台,凝视着镜头,眼里是看不透的神情。
宁放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吸着淡淡的尼古丁和薄荷的味道。最老的一张照片纸张已经变的薄脆,但依旧看得出被主人保存的很好。凑近了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幅画,一幅黑白的素描,作者不知用了什么特殊工艺,让其看着就像是旧时代的黑白照片一样。
照片里的布奇先生赤裸上身半跪在地,背后是血迹斑驳的双翼,羽毛被淋湿黏腻地附着在骨架上,一双素白的手扣住布奇的后背,另一个人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半抬头,只露出一只眼,深不见底的黑。
照片背后有两行字,是宁放过去23年里最为熟悉的字迹:“他是个怪物。”
第二行的字迹明显更新,上面写:“去找他,阿澄。”
宁放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眼睛半阖。
爷爷去世后,除了家族公用资产,剩下的私人财产全部留给了他,但却未提起家主一位。宁家本家覆灭后,主谋潜逃至今也未抓住。爷爷不让自己继承家主定与此事有关。
睫毛轻轻扇动,漆黑的瞳仁瞬间收缩成一条线,诡异的荧绿暗纹爬上眼白,眼球神经质的转动,就像某种大型爬行动物。
半晌后,宁放伸出手打出一通电话。
宁放在皮质沙发上款款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在不知过了多久的寂静中,理石大门终于发出了推开的细微声。蔚星大步走来直接坐在宁放对面,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对她而言好似如履平地,长美的双腿交叠,裙摆堆至腿根,衬得皮肤温白如玉。
蔚星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尖:“不好意思宁先生,我哥哥临时有事不能前来接待,只能由我暂时代理……”
话音至此,她稍顿了一下,眼神依旧不在意地落在与发丝交缠的手指上,语气带着狡黠:“您已经考虑好了吗?”
宁放并未开口,只是十指交叉放松地放在身前,背倚沙发,以眼神示意桌上的那份文件。蔚星的目光终于舍得离开自己顺滑无比的头发,只微微扫了一眼,微笑道:“不愧是宁先生,出手大方。”
蔚星:“那么宁先生,您的能力是什么呢?”她往后一仰倒在华贵的枕垫上,颇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您知道的,我只和最强的人组队。”
鲜艳的口脂勾勒出饱满的唇,像一句咒语一样,蛊惑人心。
“Just show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