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远气噎，沉着脸就要起身，却被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抵住脑门，动弹不得。
他转头回望，看到的是张大力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那一瞬间，犹如冰水从头浇下，冷得彻骨寒心。
“大力……”
“大力？”付随行拿腔作调地重复着喊一句，之后又得意地笑问，“老三，你该不会以为老五会为了你背叛我吧？多可笑啊！哈哈哈~”
笑完还觉不够痛快，指着身后的几个人——
“看看，你们兄弟五个，一个个都是我亲手喂大的。除了你这养不熟的，其他的就是死也不敢对我说一个不字。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背叛我。妈的，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不过没关系，你还不是落回到了我手上。老虎那个傻逼放了你一码，现在已经被砍了手。至于你，从出现在地牢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大力防备上了。不然你以为，门锁上的感应器是谁启动的？怎么样，被兄弟算计的滋味如何？”
说话间，付随行就愤恨上了头，朝着辜远受伤的胸口猛踹了几脚，直到鲜血透过纱布染红了衣服，沾染到了他的脚底。
辜远承受不住地倒地喘息着，忍着剧痛不发一言。
“还有你，陆征！”
付随行在辜远身上泄愤得不到回应，又将矛头指向另一边的陆征。
“辜远是不是你策反的？原本辜远回来，还认为他是得知我藏身到在地牢，想要二次伏击我的，正坐稳了等他自投罗网。没想到，他竟然是奔着你来的？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勾连上的？还在我面前水火不容地做戏了那么多年！”
也不知是不是芥蒂于陆征之前二当家的身份，付随行对他倒没有拳脚相向地殴打，而是多了几分忌惮。待遇说起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说与不说，都挽回不了什么。”
“你……”
“况且，我说的你未必会信。你之所以留着我，也是看重我手上经营的几条国外线路。毕竟国内大势已去。我倒是也可以给你，但你要放了他。”
陆征坦然得完全不似屈居人下，更不见身在囹圄的窘困，冷静从容地与付随行交换着条件。
“呵，我逼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肯松口。现下，竟然为了辜远破例了？”
“我只要开口，后面绝没有生路，同时还会放虎归山。所以，我是存了死志的。不过眼下，倒是有了点别的用处。你如果肯放了他，我倒也不妨以他的命换你的命。”
“是啊！”付随行料想不到，临到他们的死期，还会被摆了一道，咬着牙狠狠地道，“划算的紧！”
“我不同意！”
一直沉默的辜远在两人的谈判之中爆发了，“我死也不同意。”
陆征愣了一下，转而了悟似的回他道，“不光是为了你，你不必有心里负担。是我牵涉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离开的。”
“那就不许说，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
付随行怎能允许刚现曙光的机会被这么突兀坏掉，重重地又给了他胸口一记窝心脚，怒斥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辜远，你能回来救我，这份心意我已经很受用了，不该再害你白白赔了命。我死后，记得在梵香山的后山，在能遮风挡雨的古树下设个衣冠冢，借佛家净地洗去我这辈子的孽债，阴间也好少遭些罪。”
陆征这番生死之际的诀别托付，落在别人耳中是情意绵绵，听在辜远这里却是别有它意。梵香山、后山古树，会是他藏资料的地方吗？
他死死地盯着陆征，通红的眸子转也不转。渴望确定什么，又抗拒地确定着什么。
陆征在他钉子般执着的目光之中，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始终在观察二人举动的付随行，此时不禁嗤笑了一声，感叹道，“果然是有奸情啊！辜远，以前我对你还真是看走了眼。难怪你会投靠老土，怕是为了配合你的这个姘头吧！我说老土怎么突然就想要我的命了呢？是他妈的连环套啊！”
最后一句，张大力等几人均是神色一顿，露出原来如此的鄙夷之色。
“不过算了，这次你还是命大。现在赶紧给我滚，否则慢一分钟我可能都会后悔，没将你撕碎在了这里。”
辜远天人挣扎了几秒，最后出于传递消息的目的，仍是选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陆征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了出去。
他要抓紧时间，他得传递消息，他必须将接应的人快速地引进来，那样陆征还有一线生机。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容许陆征被自己所累了。
可是，接应的人怎么来的如此慢呢？
他定位器的遇险报警已经过了这么久，人呢？人到了哪里呢？
“咳咳咳”
急火攻下之下，辜远喉咙间一阵气血翻涌，他不得不停住脚步靠在墙上，重重地咳了起来，直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格外的刺目与心惊。
正巧，一只手从身后及时地搀扶住了他。
“小远！”
是文常山，救兵们终于到了。
“快，跟我走，陆征还在里面。”
“小远，你……，还行吗？”
“别废话了，快跟我走！”
文常山权衡之下，压下对辜远的担心，向身后招手，全部人员都跟上了。
有了熟悉路线，他们几乎在十来分钟之内就到达了关押陆征的房间。可惜，除了留在那里搜索遗留物品的张大力，其他人都已经不见踪迹。
辜远焦灼地简直要冒火，一把拉住张大力的衣领，诘问道，“陆征呢，付随行把他带去了哪里？他还活着吗？”
张大力仇恨地瞪视着他，不肯开口。
“说啊，快说，他去了哪里？”
“辜远，你背叛了我们，投了老土，还招来了警察。我就是死，也要带着你！”
一声枪响，刺破房内的嘈杂，所有人都静止了。
文常山那句“小心”还来不及出口，辜远就已经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缓缓倒了下去。
地面灰尘腾空而起，映入辜远眼帘并最后定格的只有文常山惊痛的面容。
“小远，看过无间道吧！”
“看过啊，‘对不起，我是个警察！’。哈哈，学得像吧！”
“像啊！你还会哪句？”
“‘给我个机会吧！’，哈哈，大佬！”
“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的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求之不得！”
坐在梵香山的风口处，文常山对他说得很多话都不痛不痒地随风消散了。唯一击中了辜远内心的，只有他自己说的那句，“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