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看什么?”一位拎着菜篮,穿着朴素的老妪挤进人群中,向旁边的人询问道。目光随着人们所看向的地方望去,一支身着红装的送亲队伍正朝她所在方向走来。
“你不知道吗?汝都首富之女沈桐要嫁进公西家了。”旁边的年轻妇人回答说,“说出嫁就出嫁,这么着急,真奇怪。”
“公西家,哪个公西家?”老妪疑惑,看着路中间的送亲队迎面而来。
“哎呦,还有哪个公西家,当然是御史中丞公西茗,公西大人家啦。”妇人再次回答道。
“是嫁与公西大人的次子吗?公西大人的次子确实是到了娶妻的年纪。”
“不是,是嫁给公西大人的长子的,阿婆。”
“长子?公西勖?那个纨绔子弟,他不是早已娶妻吗?那沈小姐是去做妾?”老妪还没答话,就被一旁油腻的圆肚大叔抢了话。
“怎会去做妾?”老妪不解,这沈桐是汝都第一美人且才华出众,家境殷实,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甘为人妾之人。
“啧,这公西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有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作妻,后有汝都第一美人做妾。”油腻大叔嫉妒道。
在妇人与老妪谈话间隙,送亲队伍已快到了她们眼前。长长的队伍中,每个人腰间都系着喜庆的红色腰带,队伍的前面是八人抬着的花轿。奇怪的是,这送亲队十分安静,还没道路两旁的行人嘈杂。
花轿经过老妪面前时,轿子的纱帘被风吹起一角,老妪无意间看见轿内的新娘如画般脸庞,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众人望着眼前抬过的红轿,轿后跟着很长的队伍,都是抬着嫁妆的仆从。
“听说沈桐是未婚先孕,看这排场,怕是真的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道,“这沈家为了遮羞只能将沈桐嫁给公西勖做妾。而且我还听说这公西大人本是不同意的,是沈家许诺,沈桐会带着价值连城的嫁妆嫁入公西家,公西大人这才同意的。”
“此话怎讲?”
“你们有所不知,我的一个亲戚在公西家做事,这事在公西家都传开了。不然你们说,这沈桐为何嫁去公西家做妾? ”
“这……”众人哑口。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沈桐看着美若天仙,原来竟是个不知廉耻的□□啊!”路旁的摊贩指着花轿,连连摇头,“啧啧,真是家门不幸。”
听到摊贩这样说,众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起沈桐的是非来。坐在轿中的沈桐将这些话尽收耳中,只是轻蔑一笑,她既甘愿做妾,那她就不会在意旁人如何评价她。她虽自知自己这般做法是轻贱了自己,但她内心所想,又有谁能明白?
沈家的花轿就这样在路人的闲言碎语中浩浩荡荡的到了公西府前。
“落轿——”媒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喊。
“沈小姐,该下轿了。”
“嗯。”沈桐闻声将红盖头盖在头上,在丫鬟芳杏的搀扶下走出轿门。
她透过红纱看着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公西府,心中五味杂陈。按照汝国的惯例,她是嫁与公西勖做妾的,本该是从侧门进府,但她之所以能从正门进,全是靠着她沈家的地位和她那不菲的嫁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随着繁琐的礼仪结束,沈桐被府内的丫鬟带去新房。
“沈姨娘且在这儿等着,待大人招呼完客人便来了。”丫鬟没好气的说,说完便退出了房间里。
“连个丫鬟都这般态度,看来以后在公西府的日子不好过啊。”沈桐扯下红盖头,看向身旁的贴身丫鬟芳杏。
“小姐,不可!这是要大人亲自揭开的!”芳杏见状,连忙阻止。
两人拉扯一番,沈桐还是将盖头扔在一旁。“芳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的交易,他现在不知是那个美人在怀呢,不管是今日还是往后,他都不会来的。”
“小姐,最起码戏要做足,这样您以后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啊。”芳杏有些担忧,她是看着她家小姐往火坑里跳,但她却阻止不了。
沈桐笑了笑,“算了吧,阿言会不高兴的。”
“唉……”,芳杏见自家小姐为了那人的所作所为,只是无奈摇头,“纳兰将军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希望如此吧。”
沈桐不惜送上价值连城的嫁妆也要嫁进公西府,并非外人所传的谣言,她这般,不过是为了她一见倾心便偷偷放在心尖儿上那个无法言说的人罢了……自古痴情教人如此。
两人正说着,屋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哐啷”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
“沈桐!”来人身着盔甲,手持宝剑,似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般。此人面容清秀白净,眉宇有几分英气,虽如男子般束发,但细看她的颈项,便可知她是个女子。
“阿言?你怎么……”她前几日还听说纳兰清在离汝都百里之外的南屏城操练兵马,怎么今日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我怎么来了是吧?我要不来,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你还是我认识的沈桐吗?”纳兰清看了沈桐一眼,将手中的佩剑扔在桌上,坐了下来。她偏头看向一旁,不再去看身着喜服的沈桐。
沈桐心酸的笑了笑,“在阿言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她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但当纳兰清真的厉声质问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先不说你嫁人这么大的事不告知我,且你嫁给谁不好,偏嫁给公西勖这个纨绔子弟!”纳兰清转头直直的盯着她。
“可阿言当初不也是不顾众人劝阻硬嫁给他吗?”
“你!你难道不知我与他只是契约婚姻,为的是不再落旁人口舌!” 纳兰清气的将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知道。”沈桐被吓得抖了下肩膀,“可不管阿言信与否,我嫁他就说明我喜欢他,我沈桐绝非是儿戏之人。”沈桐怎会不知?如若不晓得纳兰清是为了不再受家族之人的催婚与公西勖契约成婚,纳兰清对他无半点喜欢,沈桐又怎会嫁与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我竟一点也认不出了。”当沈桐说喜欢公西勖时,纳兰清愣了一下。
“不解释一下吗?何时喜欢他,又是何时想嫁与他?”纳兰清十五岁时遇见沈桐,与沈桐相处至现在,她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她自觉自己十分了解沈桐,可今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她。
“今夜是我新婚之夜,阿言纵有再多疑问,也请改日再问吧。不送!”沈桐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她怕再多一秒,她就把自己对她的情感全盘托出。她现在只想尽早结束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纳兰清似乎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她强压着怒火,“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解释了再说吧。”她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沈桐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怒吼,“沈桐公然顶撞当家主母,罚!禁足数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解禁出院半步!”
听到这些的沈桐心里只是一阵阵的抽痛,她为纳兰清付出终身与名誉,可纳兰清却不知晓,她们之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不是儿戏之人,但我却为你儿戏了这一次。” 沈桐低声呢喃道。
纵使情深似海,奈何良人已作他妇。谁能想到,汝都第一美人竟喜欢女子,且还是个已婚之人。
“小姐,您没事吧?”目睹全过程的芳杏真恨不得自己替小姐说出真相,可她不能这么做,她能做的只有在事后安慰她家小姐。
芳杏自十岁起就陪在沈桐身边,比她家小姐认识纳兰清的时间还长,所以她家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没事,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料到了,可就是……”沈桐也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很难受。
“小姐,陪在纳兰将军身边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没必要选择最极端的那种。”
“可这也是能长久陪在她身边的办法。为了她,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沈桐也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值吗?可喜欢有什么值与不值呢,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歇息吧,我也累了。”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