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祭典的时节。
族内一年一度的祭典,庆贺羽皇的功绩,祈求长生主护佑,每个人都要参加。由长者领头,祭拜药师,宣读羽皇旨意。
领头的你认得,就是看过你的那位,现在这么多人里,他还是穿的最贵重的那个。据说当年也是他带领族人逃出旧地,在此地驻扎。
今年祭典,你开始认真地听祝词。
场地布置简单,不过空间很大。你站在外围,向里望去。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崇敬,有的是向往,有的人闭目默念,还有的人带着一种急切的激动,浑身都在抖。空气里弥漫着严肃的氛围。
一系列流程完后,每个人依次上前,受赐圣水——这是受过长生主祝福的,蕴含其无穷伟力的一丝。
清冽的水,顺着族内最有威望之人的手,轻轻地滴到头顶。量很少,只有一两滴,却刺激得人头皮一凉。
似乎还带了点树叶的香气.....?你开始想象如果直接喝会是什么味道。
你问过大人圣水具体有什么用:来自故国的遗留物,无法改变根本的体质,可以促进血肉发育。
总的来说,没有很有用,但不是没用。来自长生主的力量是真实的,抛开剂量不谈,是个好东西。
很快你就见识到了这点。
你和前胡在树下捡到了一只受伤的乌鸦。
如果捡到兔子,前胡可以带回家加餐,可惜并不是。乌鸦也不是什么适宜食用的生物,靠山吃山,不代表什么都吃。
这只乌鸦翼下有少许血迹,没看到明显外伤,整体显得很虚弱,翅膀没有收拢,匍匐在地上站不起来。
四周树上围拢了很多乌鸦,一阵阵地叫,声调肃穆。地上乌鸦那黑得反光的眼睛望着你,让人心惊。
你有些不忍。或许因为你们都有相似的羽翼,或许是对方的眼神太像同类,又或许是伴奏的声音过于凄切。
你求助地看向小伙伴。前胡摇了摇头。
森林每天都有生命新生,也都有像这样的生命逝去。就像被轧断了脊柱的猫,衰颓到咬不动肉的狗,这是难免的。没法越过生死,前胡不会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来......或许有办法的是你。你产生了一个想法。
你把族地附近森林里的丰饶之种刨了出来。
省略过程,总之,等你到的时候,乌鸦还没凉。幸好赶上了。
你和前胡一样跪坐下来,将小小的丰饶之种塞进乌鸦嘴里。前胡什么也没说,捧着乌鸦,静静地看着。
看着乌鸦的病痛被缓缓治愈,生气攀上躯体,眼神恢复光亮。
长生主慷慨地将力量惠及众生。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乌鸦。
后来,这只乌鸦成为了你们的朋友。
你离开族地的时候,它会来找你玩。也会去前胡家找他玩。更多的时候,它跟在你们两个身后,观察你们。
丰饶之种被乌鸦吐了出来,应该是大小不合适,本来就没吞下去。你将它埋回了原来的地方。
这颗神奇的种子是你无意间发现的:已知族地附近与南边前胡家附近的森林,很不相似,又已知你到处乱逛了好几年,那么,顺着痕迹的源头找到些什么,也是很自然的。
丰饶之种便是族地附近生物繁茂的原因了,你推测。虽然不知为何在那儿。
终于!
你的最后一层飞羽长出来了。
这是年龄阶段的一个象征。就像人类的胎毛,之后还会换,但有一定意义。
身体的一部分从皮肉、从骨头里钻出,给人的神经一种细细麻麻的感觉。它们突破表皮,延伸、拉长,悄然生长,最后变成一根根被羽鞘裹住的圆柱体。
让人很痒。
新羽埋在旧羽之下,像调皮的孩子,掀开上方覆盖的羽毛才能看到,保持圆柱体的形状,不动它就绝不会散开。
得掐碎外面那层白色角质鞘才行。里面束成一捆的毛被解放,才会变成大家常见的样子。通常,这个步骤被称为掐羽管。
有羽类会互相掐羽管。有些地方自己一个人很难够到,比如说翅膀根靠近背的连接处。
而你打算请前胡帮忙。
你把翅膀递到前胡手里的时候,前胡有点懵。
你哈哈哈笑起来。前胡愣了一下,很快也跟着笑起来。你们两个笑做一团,不明缘由地。
刚开始有点拘束,很快熟练起来,前胡不仅处理了你请求的部分,还帮你把漏下的一并检查了。
那些桎梏逐一碎裂,羽毛一根根展开成饱满的形状。补齐边缘的缺口,梳一梳就会变得圆润。
很舒服,像泡在温水里的感觉,温热而柔软。每一处身体都跟着都放松下来,你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风轻轻地吹。太阳逐渐落下,霞光染上天际,云朵被印成绚烂的颜色,慢慢飘远。
长齐之后的翅膀是一种饱满的状态。很宽大,完全展开后比你还长。
细密的羽枝连成一片,完全覆盖住皮肤,不再见斑秃。外侧的飞羽鳞次栉比,排列紧密没有缺口。
可以进行飞翔训练了。
找了个高地一跃而下,本能告诉了你如何挥翅。简单上手。
你能感受到气流的振动。风轻柔地抚摸过羽尖,却无法穿透厚实的羽翼,在逃离时被你捕获,被你禁锢,于是托举起你的双翼,托举起你。
广袤的蓝天向你展开,你感到油然而生的喜悦。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悬崖峭壁,地缝峡谷,自此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注定要触碰天空,征服天空,你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终于能上天这件事让你很兴奋。
以前你只能看着别人起飞,现在你也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这种事情,还是有长辈指导比较好吧?你在饭点找到了奶娘。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再专门叫你回去吃饭。
奶娘照例夸了夸你。许久不见,她在带新的、更小的孩子。杂乱的发丝在肩头翘起,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奶娘盯着你的翅膀出了会儿神。
饭堂的帮工们不发表看法,只在你过于靠近时避开。
守卫们,相熟的夸赞你,说你有天分,这很好;不相熟的,也有更多人把目光移到你身上。
绕了族地两圈,没有找到长者。说起来平时你也很少见到他。
回寝,同个住所的孩子,十几二十号人,比你小的羡慕你,比你大的展示自己。他们展开自己的翅膀相互比较,更大、羽毛更长的可以赢得胜利。
你没有兴趣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虽然确实,这能让人收获快感。
你要去找前胡,你的朋友。
狂风伴随着你尚且幼小的身躯落下,卷开枯枝落叶,尘土飞扬。
眼里映出前胡惊讶的身影。
落地有点猛。你有些心虚。随即喜悦的情绪如汽水里的泡泡一样不断向上冒出。你喜欢看到这个人类,这个和你同龄的人类孩子,你们一起进行的活动让你觉得有趣,看到他的脸你就会开心。
那把会飞的快乐分享出去,会变成双份的快乐吗?你有些矜持的期待一些什么,比如夸赞,比如仰慕的目光,再比如对方脸上和你一样的喜悦。
没完全站稳,你顺势轻盈的转了一个圈。羽尖扫过地面,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然后被不太熟练的收拢回背上。
前胡惊讶的神态还没完全收起,一时之间像是愣住了。
你有些疑惑,于是再次展开双翼,扑扇着绕了对方一圈。然后在他面前,一用力冲上蓝天。柔和的清风吹过你的脸,低头,前胡的身形像棵草紧紧长在地上,被树冠洒落的阴影遮盖。
你飞得多好!你再次下降,一把抱住前胡,试图把他也带着飞起来。很遗憾,两个人的重量让你一个趔趄,刚举起来一点,就连前胡带你自己摔了下来,滚在柔软的草坪上。幸好起的不高。
前胡看着你张牙舞爪用力的双翼,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这是恼羞成怒的你。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的翅膀和我家养的鸡的翅膀也没什么不同嘛,也是三折叠,拍打起来更像了。”
“你骂我鸡翅膀???”
“哈哈哈哈,才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