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都快毕业,我才第一次来她的学校看看,记得她上次回国整个人清瘦不少,我还以为她在国外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到了食堂才算是大开眼界,光是校内就有超过十家餐厅,中餐、法餐、日料世界各地美食应有尽有,有家供应的舒芙蕾简直像是把天上的云直接扯下来烘焙,好吃到无法形容。
难以想象她是怎么面对美食轰炸还能保持肌肉线条的,简直有非人的毅力。
亦柔前几天课多,我要么陪她去图书馆,要么在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她特地休息一天准备陪我到处逛逛。
街上很热闹,建筑很漂亮,可我没时间看风景,眼神全在她身上。
这可是限定版,元气女大亦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弥补了我没见过她大学时期的遗憾。
“再看就要撞到路灯上了。”亦柔提醒道。
我们牵着手连体婴似的压马路,不知何时走到小巷里。
偶然遇见一间小教堂,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办婚礼。
“我们进去看看?”我看门口并没有人等着收请柬和礼金,或许能混进去。
教堂很小,只有五排座椅,整个色调以乳白色为主,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底下围着个小花圃,里面插满了玫瑰花。
人也不多,只有前三排坐满,我和亦柔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座,没过多久,旁边来了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她带着珍珠耳环和法式蕾丝贝雷帽,十分优雅,在与我们目光交接的时候点头示意。
我仔细观察,发现来观礼的嘉宾都是这个老妇人的年纪,也都是女性,这让我不禁好奇,那对新人是怎样的人。
舒缓的音乐响起,一对新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走来。
她们都穿着婚纱,凝望着彼此的眼神,琉璃玻璃过滤出彩色的阳光,新人脸上的皱纹都开出玫瑰模样。
眼角有些发酸,我与亦柔相顾无言,却心意相通,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望着那对正在宣誓的新人,有些羡慕,有些感叹,不禁自言自道:“也不知道她们是才走到一起,还是早已携手走过了大半辈子。”
旁边的老妇人可能没有听懂我的话,却温柔地向我们解释这对新人的渊源。
原来她们在一起已经分分合合五十年,只是一直都没举办过婚礼,为了弥补遗憾,才在今天邀请最亲近的朋友们共同见证。
结婚仪式结束后,两位新人捧着所有的玫瑰花发给现场每位宾客,收到她们的祝福,也为她们送去祝福。
发到最后,我和亦柔也收到了玫瑰,我本想想一首中国的古诗词送给她们,搜肠刮肚想半天,发现倒是有描写同性恋人之间的诗,只是纯粹描写女同的想不出来。
算了,那些女性隐身的时代,就让它过去吧。
我对那对新人道:“祝贺你们,永远拥有彼此。”
然后,也相应得到了最珍贵的祝福。
她们说:“祝贺你们相爱,祝贺你们相守,祝愿你们牵着彼此的手,永不迷路。”
从教堂出来,我感慨万千,吃着亦柔给我买的意大利冰激凌,坐在路边眯着眼晒太阳。
她用刚逗过猫咪的手揩了下我的鼻尖儿:“懒猫儿。”
我问她:“亦柔,你以前幻想过自己结婚的场景吗?”
她老实回答:“从来没有,在确认爱上你之前,我关于未来的想象里一直都是一个人。”
吃掉最后一口冰激凌,我含糊道:“我从小就无数次幻想过我的婚礼,中式西式从古到今都幻想过,可惜婚礼上的另一半,我从来都没看清过她的脸。”
亦柔掰正我的脑袋,严肃道:“现在看清了吗?”
我笑出声:“说实话吗,实话就是遇见你之后,好像就再没幻想过婚礼的场景了。”
看着她瞬间垮掉的脸,我揽住她的腰补救道:“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那种被世俗定义的婚姻关系,但又好想和你做一些特别俗的事,越想就越不敢想,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
她思索片刻,为我整理好额前的碎发,温柔道:“没关系,你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想,现在还有我,我也可以一起想,属于我们的婚礼。”
暖风吹过,摇得树叶作响,摇得我心肝儿颤。
带着幸福的重量扑过去紧紧拥抱她,她是只属于我的,亦柔。
*
撕日历撕到最后阶段,距离亦柔回国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每天睁开眼,她就离我更进一步,想到都有些不真实。
据沐宇观察,她说我这阵老是时不时浮现出圣母微笑,仿佛可以原谅全世界。
我答道:“是的,原谅全世界的前提是亦柔能准时回来。”
说完这句话还没过多久,就收到亦柔要推迟半个月回来的消息。
我要灭了全世界。
亦柔原定的归国日期已过,我每一天都盼望着她能突然出现。明明很享受一个人的空间,现在却有点不想回家。
难得这几天工作清闲,大家准备去团建,一般我吃完饭之后就不参加其他活动,这次有人提议去KTV,我虽然不喜欢唱歌,也跟着去了。
希望玩到彻底疲惫,到时候回家能倒头就睡。
KTV里大家都喜欢点些热闹的歌,到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副歌,我也能跟着吼两嗓子,大家都没察觉出来我有什么不对。
装得太像,把自己都骗到,结果错过了亦柔打来的电话。
见我没接,她给我发信息:[你在哪呢儿?]
[在跟同事团建,现在在KTV,刚才太吵了,没听到,我给你回过去?]
[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喝了些酒,有点晕,亦柔这意思,是她已经回来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小园姐,我家人来接我了,要一起走吗?”李菲看我拿着手傻笑的样子有点担心我的精神状态,试探着问。
我继续傻笑:“不用了,我有人接。”
等待的时间好漫长,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睁开眼还是恍若在梦中,亦柔的脸清晰出现在我眼前。
伸手触碰,是有温度的。
“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
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激动,愿望得以实现的巨大的喜悦都不敢太肆无忌惮,怕会把她惊走。
她靠近,嗅我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见我傻笑又不回答,准备抱我起身:“跟我回家,好好休息。”
我拉住她的手晃荡:“想听姐姐唱歌,只唱给我听好不好。”
“你确定?”亦柔有些为难。
没等她拒绝,我拿出手机又把包厢续了两个小时,晃着付好的订单:“钱都花出去了,可不能浪费呀姐姐。”
音乐声响起,亦柔唱起那首《如果的事》。我枕在她腿上,凝望着她。
从我所在的角度看她是死亡视角,那张脸还是能撑住。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屏幕上不停转换的画面映照出她的孤独。
有些人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找到一个与之契合的伴侣就能消解。
我们都是早已与自己的孤独和解的人,伴侣与我们而言不是慰藉,不是救命稻草,是相似又互补的同类。
那是首对唱歌曲,她一个人唱了俩个人的词,亦如在我们的感情里,她才是走过99步的那个人。
眼泪不自觉滑落,又被温柔的唇吻干。
一曲还未终了,她掏出包里的卸妆水为我卸掉口红。
在逐渐升温的空间里,我和亦柔忘情地拥吻着。
就只是接吻。
这件事太让人沉迷。
继而唇齿相依,继而交颈缠绵,相拥着坠入另一个空间,所有的言语都用动作代替,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叹息。
房间里的音乐声再大,也盖不过彼此顺着骨骼传导的心跳。
明灭的灯光下,亦柔抬起那双沾着露水的眼,我得以喘息片刻。
突然想起那首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忍不住说了句酸话:“我好想住进你的眼睛里。”
她轻笑:“专心。”
我前期吻得激烈,有些后劲不足。亦柔是无师自通的天赋型选手,在这场马拉松中逐渐带起了节奏。
她于唇珠处流连,然后是上唇…舌尖蜻蜓点水般掠过唇周,最后深入遍尝个中滋味。
也不会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轻啄一下就分开,待我迎上来,又是一轮急风骤雨。
徐徐急急,张弛有度。
真正结束时,我看了眼时间,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整个人很懵,我酒量好,确认不是喝酒喝的。
已经有些缺氧。
商场底商有家我喜欢吃的面馆还开着,亦柔看我状态有点不好,准备先吃点东西再回去。
热气腾腾的卤肉面上桌,香气扑鼻,那瞬间我有点想吐。
亦柔伸手覆住我的额头,我拉住她的手蹭我的脸:“没发烧,是被你亲晕的,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想吐,大概是有了。”
她顺手捏捏我的脸:“你的肺活量,不太行哦,不是买了跑步机吗。”
我冲她嘿嘿一笑:“你真别说,跑步机,挂衣服还是蛮好用的。”
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我反复确认:“你是真的亦柔吧?不走了吧?以后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对不对?”
亦柔难得红了眼眶,郑重道:“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