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层高楼之上,巨大的落地窗前,仰头是无尽长夜,俯身是满地霓虹。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来往的人皆是浮萍。
我总想抓住点儿什么。
下坠之前,我缠上了亦柔,与她肌肤相亲,严丝合缝。
从此便有了支点。
绷紧的脚背卸了力,懒懒搭在浴缸边缘,玫瑰花瓣贴在脚趾甲上,染成旖旎的颜色。
我被亦柔捞起,借着浮力将她抱紧,望向不远处玻璃门上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好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喜欢将情欲绷成细丝忽然拉断,喜欢下坠的时候不再恐惧,知道会有人将我托起…
玻璃门上满是泡沫干涸后的痕迹,那样独特、生动,可被麻布一擦,就再也难寻踪影。
温水渐凉,我和亦柔转战到柔软的床上。
我们像在母亲子宫那样蜷缩着,像初生的小兽那样彼此舔舐着、亲吻着。
沉入梦乡之前,我离开亦柔的嘴角,呢喃道:“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她没有犹豫。
“你不要嫌我烦哦,不出意外,这个问题我会问一辈子。”我轻笑。
“出不出意外,我都会是这个答案。”
怀抱收紧,心脏狂跳,她在为我改变。
*
正式从加悦娱乐离职后,我的世界恢复到久违的平静。
退掉上百个群,再也看不到@我的红色信号,再也没有夺命连环call,每天做做饭,养养花,快活似神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亦柔实在太忙,早出晚归,很多时候都见不到人影。
从日暮到星夜,有时我在客厅等她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抱上床才能偷来片刻温存。
亦柔精神紧绷着的时候尤其不爱说话,据我观察,她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睡觉,每次完成阶段性的工作,都会睡个昏天黑地。
洗过澡后,轻减的人儿裹在真丝长款白衬衫里,发丝间埋着好闻的洗发水清香,我特地学了些按摩手法,轻轻给她按着,按到指腹发热,按到掌心都占满她的味道,两个人便心满意足地安心睡去。
今天她回来得早,刚炒完最后一道菜,人就进了家门。
她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搭在肩膀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抱着。
天气骤凉,她的身上还带着寒气,我伸手将肩膀上的下巴托住,逗弄着,问道:“不嫌膈得慌吗。”
转身钻进风衣里,跟她打商量:“去客厅吧,厨房油烟味儿太重了。”
客厅的沙发很大,很软,我和亦柔陷在里面,凝视着彼此的双眼。
夜幕降临,谁都没有去开灯,窗子透过万家灯火,洒在地上,也只能照亮脚边的一小方天地。
“要开灯吗?”
亦柔摇摇头。
“要吃饭吗?”
她还是摇摇头。
“充会儿电?”
她蜷缩身体,窝进我的怀里,闷声道:“嗯,抱抱。”
夜色中,我清晰听见的一声叹息。
“好累啊。”
印象中工作时的亦柔很少表现出过疲惫,这声叹息落下,在我心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不干啦不干啦,我们卷款私奔吧。”我竭力忍住哭腔,仰头跟她开玩笑道,毛躁的头发搔得她鼻尖儿发痒。
她发出一声轻笑,道:“好。”手偷摸来挠我痒痒。
玩笑间,我顺着沙发边缘滑落,她将我捞起压在身上。
我埋进她的颈间,在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之后呆住。
扒开外套,像只出门不看路的小狗,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亦柔按住我解开衬衫的手,抬起我的脸问道:“要在这儿吗?要不我先去把窗帘拉上。”
我起身为她整理好衣服,摇摇头:“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饭菜凉了,我机械进食,尝不出味道。鼻前仿佛还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茉莉柠檬的香气,我在郑林菱身上闻到过。
这肯定是误会,整天在一起加班,沾上对方的香水味儿也不奇怪吧。
不是,这得离得多近才能沾到那种浓度的香水味儿!
我要疯了。
与其在这胡思乱想,我决定还是直接去找亦柔问清楚。
客厅没人,她的卧室没人…
最后在我的卧室找到她时,人已经睡着了。
抱着我粉色的垂耳兔,腿间还夹着另一个枕头,睡姿极其不优雅,跟我如出一辙。
真是没学一点儿好。
真的好想把她摇醒,大声质问:“说,你身上到底是谁的香水儿味儿,说呀!”
手还是不由自主为她盖上被子,嘴不由自主吻上她轻皱的眉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赶紧捏着她的手机来到客厅。
是郑林菱打来的。
怕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犹豫着接起。
“亦柔,你明天出差要用的资料准备好了,需要我送过去吗?”
她私下都是直呼她名字吗,她比她小一轮呢。
年下不叫姐,心思多少有点野。
虽然对面看不到我的表情,还是扯出一丝微笑:“是我,向小园,亦柔她睡了,天色有些晚,就不辛苦你专门跑一趟,闪送过来吧。”
对方一阵沉默后,开口道:“我过去吧,想找你聊聊。”
我预感的没错,郑林菱是来找我摊牌的。
初冬的夜已经有些冷,我裹紧亦柔的大衣,夜风还是能顺着缝隙钻入宽松的衣领。
“要找个地方坐坐吗?”我问郑林菱。
她往我手里塞了杯温热的红枣姜茶,拉我到背风的地方:“不用,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路灯将影子拉长,她立在灯光下,睫毛压下一片阴影。鼓足勇气后终于抬眼看我,坚定道:“我喜欢亦柔。”
我毫不意外,甚至笑了:“那你应该跟她讲。”
她舒了口气,垂头踢着地上的落叶,笑道:“不用跟她说我也知道答案。”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白皙的脸抬起,在路灯下微微发光,真是年轻啊。
郑林菱远没自己想的那样成熟,倔强道:“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我知道你们很相爱,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喜欢她。但我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能向你保证不会去破坏你们的感情。”她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就要像秃鹫盯着将死的猎物那样,默默地盼着我们分手?”
“不是,我没有…”下意识否认后,又苦笑道:“好吧,其实我有,除了能默默盼着你们分手,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安慰她:“我懂你,没跟亦柔在一起之前,我误以为她有喜欢的人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确定的是,没有一种爱可以在自由和尊严之上,我不能去做破坏别人关系的人,那样做的话,无论哪种结果都不会是我想要的。”
“那该怎么做啊,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抬眼向我求助。
“那你想象一下,在你的不断努力之下,亦柔决定离开我和你在一起,那她还会是你喜欢的亦柔吗?”
她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转眼看我:“小园,我终于明白亦柔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我伸出手指比划道:“只有一点点吗?”
郑林菱难得笑得像现在这般开怀,临走还透露了个秘密。
“亦柔身上的香水是我故意喷的,她问我是什么牌子,应该是想买给你。”
我强装镇定:“我知道呀。”
*
轻轻关上房门,我蹑手蹑脚钻进被子里与亦柔躺在一起。
白皙的脸蛋睡得微红,夜灯下都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我伸出手指撩起她浓密的睫毛,又滑到高挺的鼻梁上滑滑梯。
最后没忍住,吻上了她诱人的红唇。
本想蜻蜓点水般亲完就跑,却在触到的瞬间被箍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我装作生气地与她拉开距离:“你在钓鱼是吗,醒了怎么不说。”
“我的鱼塘里只养一条鱼,只能说愿者上钩。”她过来蹭我鼻尖儿。
真是越来越厚脸皮。
我继续绷着脸躲开:“你身上沾了谁的香水味儿,你从来不喷香水的,今天不解释不清楚就不要睡了。”
大概是睡得有些发懵,她呆呆低头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解释道:“是郑林菱喷的,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这个味道。”
“真的吗,我不信。”
亦柔蹭过来,握着我的手扒开她的衣领,露出光洁流畅的锁骨。
“要不在这咬一口,明显点儿,这样就谁都知道,我是你的。”
实在绷不住,我笑道:“我又不是小狗,还要标记自己的领地啊。”
她盖上春光,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没魅力了,色衰爱弛。”
委屈的模样招得人心痒,我笑着扑上去与她滚作一团,笑着从床头滚到床尾,滚到衣服落满地。
房间的床尾放着面穿衣镜,平常照出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鲜少窥见凌乱旖旎的风光。
找好角度,我观察着镜中的世界。
房间真乱,我总是有间歇性收拾癖,每次收拾完,想找的东西就都找不见。
在不把房间重新弄乱的情况下,亦柔总能按照我往日的习惯动线将我想要的东西找出来。
比如现在,她也对我下意识的逃跑路线了如指掌,顺手翻出我落在床缝里的“宝藏”,顺势将挣扎的手束缚住。
坚决贯彻我说过“不要心软”的叮嘱。
“再坚持一下。”
她亲着,哄着。
托住我仰在床沿的头。
晃动中瞥见镜中映出的点点雪中红梅,那是我的杰作。
还不够,等会还得再寻一块明显的领地,咬一口,标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