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雾是在凌晨五点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铃声尖锐刺耳，脑袋像被人锤打，一阵生疼。缓了两秒，从边上摸起手机，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点了接通。
对方极其礼貌，声音里带着浓浓歉意，本还有点迷糊，瞬间清醒过来，几分钟知道了来电缘由。
林青阳昨晚跟人拼车，玩剧本杀，变态推理本，带了一点点恐怖元素，时长太久，熬到凌晨犯困，做单线任务时被npc吓到，跑得太急结果脚一崴，当场骨折。
打电话来的是店家，对方在电话里头表明会负责到底，只是店内人也没时间总守着，说了老半天，他才同意给家里人联系方式。
林青雾听明白了。
只说晚点会去看他。
店家顿时放心下来，挂电话之前，还为这么早打电话来打扰到她而抱歉。
这个时间点对她来说不算早，有时候为了素材经常早起，不过被惊醒的确很难受。
林青雾睁着眼好一会。
鸢岛最早一班船八点，现在也急不得。
林青阳在沿城，出岛后还得两个多小时路程，买完票，林青雾闭眼假寐，补了会才起床洗漱整理东西。
之后，给阿很立哥发消息交代了一些事。
这趟出岛，她应该不会回来那么快，得个一两天，之前所想的事，趁这个功夫实践一下。
处理好一切后，赶上最早一班船。
太阳已从海平面升起，光芒洒下，海水映出一层好看的银，时不时有飞鸥掠过，带来几丝咸湿气。
除此之外，风平浪静。
林青雾想，是个好天气。
-
沿城。
林青雾拉着行李，直奔林青阳所在的医院。
店家告知过她病房号与床位，找起来没费多少功夫。
刚进去，就看见靠窗那边床上躺着的人。
衣服应该是穿着熬通宵打本的那件，没换洗，有些发皱。
左脚处打着石膏，绷带一圈圈缠着。
双目紧闭，随着呼吸胸腔微微起伏。
睡得倒香。
这大概是林青阳睡得最板正一个觉，连手都不敢乱放。
林青雾觉得好笑，将行李箱放置好后，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他一阵拍。
隔壁病床躺着的男生看她操作目瞪口呆，紧接着他身边女生一巴掌拍他头上，还带回响。
林青雾瞥过去，那女生望过来，看床上林青阳一眼，又看她一眼，小声道：“你是她姐姐吗？”
林青雾不认识她，但也礼貌回应，“对。”
女生了然，有些叹气，“你可算来了。”
林青雾听见这么说，有种不好预感，迟疑问道：“是我弟弟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女生连忙摇头，说着望向她身边的男生，“没，我陪我男朋友呢，你弟弟那会一直往我们这边看，眼神可怜巴巴的，我就问了句怎么一个人，他说他姐等会就来，中午时候，我给我男朋友买饭，问要不要顺带给他买一份，他直摇头，说他姐等会回来，我那时就想着，你们应该关系挺好的吧，这么黏你。”
林青雾有些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青阳在这时醒来，睁眼一看，撞上她略微复杂的视线。
“我靠。”
他大叫一声，身子一动，才想起来自己是病号，扯动受伤的脚，一阵“哟哟哟。”
“疼死我了。”
声音占据整个房间。
病房几人都看向他。
林青阳：“......”
林青雾盯着他眼睛一秒，在他目光中，毫不遮掩地将视线移向他脚上，嘴唇勾起，极为讽刺的“呵”了声。
林青阳瞪大眼，“呵什么！”
林青雾轻轻吐出几个字：“又菜又爱玩。”
林青阳：“......”
当着这么多人，他不要面子吗，随后抓过枕头，把它塞背后，慢慢拖着躯体靠上去，梗直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旁边女生看半天，对着她男朋友轻飘飘来一句，“你看，人家心心念念的姐姐来了后，都不焉巴了。”
林青雾“扑哧”笑出声。
林青阳：“......”
哦，呵呵，好吧，无语，烦死了！
他想死。
这时，肚子不争气，一连串响，正发牢骚，被打断，场面愈发尴尬。
林青阳更想死了，干脆两眼一闭。
“别装了，”林青雾戳穿他，“要吃什么？”
林青阳偷偷眯起一只眼，语速飞快：“炸鸡，蛋挞，还想有一杯奶茶。”
林青雾眉毛一挑，语气冷漠，“我看你像蛋挞。”
林青阳：“......”
林青雾搜了下附近，就近找到一家饭店，买了份排骨汤，又点了两份清淡小时蔬，外加一份米饭。
提回病房，林青阳肉眼可见失望叹气，林青雾懒得管，支起小桌板放他跟前。
肚子饿得不行，算了。
林青阳打开一次性筷子，两根互相摩擦，仔细观察没有碎屑后，夹起一块排骨，“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下吧。”
林青雾在旁边坐下，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消息要回。点开微信一看，周雪度给她发了两条。
其实在雾散，他们很少发消息聊天，一般都直接说，现在，倒有点感觉奇怪。
不知道他会发什么，林青雾思索会，点开。
s：【。】
s：【哦。】
林青雾看半天，没看明白。
发了个问号过去。
周雪度回得很快。
s：【？】
他问号什么？
林青雾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了。
抬头思考，就见林青阳表情古怪看她。
“看什么？”
林青阳低下头扒了两口饭，有点回绝聊天的意思。
之前在网上拽，林青雾懒得管他，这会儿面对面，她将手机反扣，目不斜视望着他。
林青阳背后发凉，被米饭粒呛到，咳嗽得不行，赶忙找水喝。
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
“你看我干什么？”
林青雾学他，不搭理人。
林青阳：“......”
“对了。”
“咋了？”他又喝了口水。
“如果有人给你发个句号，还有个哦，”林青雾停顿一下，“还有个问号，应该怎么回？”
林青阳听完皱眉，想翻白眼，“大姐，这你也聊得下去？”
林青雾：“......”
她起身，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给他呆毛都拍歪了。
林青阳愤愤不平，“打我干什么，你看，谁家好人这么聊天啊，好装。”
见林青雾又想一巴掌拍下来，他双手往脑袋一挡，“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谁啊？聊成这样，你也不删。”
林青阳好奇。
林青雾坐了回去，没答。
指望不了林青阳，她自己想。
但他们在手机上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总觉没那么自然。
林青雾打下几个字：
1021:【为什么发问号？】
s：【想发。】
1021:【哦。】
周雪度坐院子里，看着这些聊天记录沉默。
边上，小橘帮陈耳做的美甲到收尾阶段，路序跟着阿很学完了贝壳相框，正十分臭屁地给众人展示。
阿很还给他和框一块合照。
立哥也回来了，摇着摇椅休憩。
周雪度有些不习惯。
低头看屏幕，到底该怎么隔着屏幕聊天。
手肘不经意碰到什么，偏头，是林青雾种的香水柠檬，长势很好，个头饱满，散发着柠檬清香，他有点想喝柠檬茶。
s：【什么时候出岛的？】
1021:【八点。】
s：【哦。】
1021:【嗯。】
s：【阿很知道。】
林青雾有跟阿很交代事，他自然知道。
但此刻还不知道周雪度为什么这么说。
他下一条消息弹了上来：
s：【立哥也知道。】
所以。
s：【我不知道。】
林青雾再迟钝，也明白过来。
他在说，大家都知道她离岛，只有他不知道。
可是......
1021:【你在生气吗？】
有吗？
周雪度没立即回复。
他是从阿很哪里知道林青雾不在雾散的消息，后来立哥回来，无意聊起，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然后他打开手机，点开跟林青雾的聊天框，发现他们聊天还停留在很久之前。
其实告不告诉并不重要，但不知怎么，就有点烦。
等反应过来，已经给她发过去两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他懒得撤回。
s：【没有。】
1021:【真的？】
s：【真的。】
隔着屏幕，看不出对方情绪。
林青雾抿唇，编辑文字解释，将林青阳的事简单复述一遍。
1021:【走得急，只跟阿很立哥交代一些事，忘记跟你说了。】
看着这一大串文字，周雪度嘴角弯了弯。
s：【我又没关系。】
s：【你弟弟没事吧？】
林青雾抬眼，林青阳在啃最后一块排骨。
不久前还嘟囔勉为其难，现在吃的倒挺香，都要吃光了。
1021:【他除了左脚不能动，看起来挺好，吃了一大碗饭，跟汤。】
s：【胃口挺好。】
s：【你什么时候回来？】
1021：【还早，怎么了？】
周雪度没回。
林青雾握着手机等待。
林青阳将汤喝完，收拾好饭盒，装进袋子里打了个结，想扔到脚下垃圾桶内，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喊林青雾。
“姐。”
“姐？”
“......”
往林青雾那一瞥，她没听见，正一动不动看着手机，嘴角是上扬的。
“不是，”林青阳一脸不可置信，“你能不能管下我的死活啊？”
林青雾侧头看他一眼。
因为脚不能动，他半个身子探出床铺，手里提着吃完的饭盒，使劲往前伸直，但垃圾桶还有点距离，没够着，看起来挺辛苦。
她过去接过袋子，“怎么不喊我？”
林青阳头眼昏花。
他没有吗？
有吧。
“......”
林青雾扔完垃圾，手机屏幕骤亮。
周雪度发来一张照片。
她点开。
是他食指，轻轻戳在一颗柠檬上。
接着，还有一条消息滑上来：
s：【又想吃你员工了，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