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深从身后环住姜允,手覆盖在她手上,带着她弹。
一音一符,一挑一勾,慢慢弹着。
“纪凌深。”
倏地,琴弦听着,纪凌深的手停在半空,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节奏乱了。”纪凌深看着琴弦没回话,姜允自顾自的说,“比刚才快了。”
“……嗯。”
又一声咳嗽传来,不比刚才,这次咳的更加厉害,每咳一下都像是有刀插在喉咙里一样。
见状,纪凌深将手边的茶水递上,姜允摇头推开转头看着他。
两人离的很近,姜允一转头就能看见对方。
“你的琴为什么会乱。”
这问题纪凌深无法回答,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紧紧的看着环中的眼睛。
这一看,就见对方眼眶里的闪着点点星光。
“你以前也乱过吗?”
“没有,第一次。”
“那咳咳——咳咳——”
“很晚了,明日再问吧。”
虽是这么说,但两人都没动,纪凌深静静坐在那,姜允就靠在他怀里,她感受到后背的手,很温暖,正有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打。
咳完了摇头,接着问,但这次她低着头没看对方。
“你,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
“问问我,我的想法。”
“无需问。”
姜允颤颤微微的抬头,看着对方眼睛。
“为什么?”
“我一个人就够了。”
眼睫上的泪珠被抹去,两人无言坐着,直到纪凌深感受到环中熟睡。
手臂穿过膝弯,后背被整只手臂环住,轻轻将人抱起放到榻上。
屋里灯光很暖,照在人身上像是被裹了一层金,连睫毛都镀上琥珀色的柔光。
睡梦中,姜允只觉额头被什么东西贴上,很轻很短暂的一瞬间,似乎还有些凉。
“允允……”
纪凌深俯下身,气息保持平稳附在她耳边说话,随后吹灭烛火离去。
房门阖上,黑暗中姜允缓缓睁开眼,手指碰了碰额头,良久双眼阖上。
……
次日清晨,姜允睁开眼就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紧盯着她。
见人醒来,激动的开头。
“姜姐姐,你醒啦。”
“知玉?”
目光一转,吴太医慈祥的脸映入眼帘。
“吴伯伯。”
“先别动,好好休息,百姓那边还有太医院。”
林知玉见状连忙点头附和,“对啊姜姐姐,你就先不要想其他事情了,他们都忙去了,我陪你说说话怎么样?”
“他们?他们忙什么去了?”
刚才还说不想其他事情,现在林知玉一说,有想了,她只好解释。
“据说是今日一早城郊外突然起了一批叛党,纪将军和鹤姐姐已经去剿叛党了。”
“鹤姐姐也去了。”
姜允想起第一次见李鹤漪的场景,骑着马,手持长鞭,只是没想到景国的这位公主居然还喜欢沙场。
“鹤姐姐听闻此事后直接跟着纪将军去了,而王爷一早就去宫中与陛下下棋去了,我自然就来找姜姐姐啦。”
这样啊。
施完针,吴太医带着药箱离去,没过一会儿下人传来早膳,紧接着的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看着这碗药,姜允不由长叹一声。
忽然,一只手闯入视线,手中还拿着一颗糖。
“喝完药再吃一颗味道就不苦了。”
姜允接过糖果,“你很喜欢吃糖果?”
林知玉见状点头,想起每次李景珩喝药的场景,“甜甜的多好,之前王爷每天都喝药,我看着都苦,所以我就天天将糖放在身上,这样每次他喝完药就不苦了。”
“姜姐姐你快试试,王爷都说这法子有效呢。”
看着林知玉天真的表情,姜允失笑出声,随后将药和完后迅速剥下糖衣,将里面的糖果放入空中,果然甜了不少。
说话间,眼角似是看见什么东西,姜允目光不由看向对方左手腕,那是一颗红色的痣,很小但很红。
注意到她的视线,林知玉将衣袖往下拽了拽,直到完全遮住。
“知玉三句就有两句提到你家王爷,莫不是知玉心悦于他。”
“哪有,姜姐姐你别乱说。”
林知玉红着脸将头撇向一遍,有些不服,“哼,心悦又怎么样,我还是他救命恩人呢。”
“哦,怎么说?”
思考片刻,林知玉半真半假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对方用手撑着头,靠在桌案上,一手拿起桌上的桃子,握在手里送入口中。
“咔嚓”一声,剑刃刺入心脏,鲜红的血液染尽衣裳,叛党已被绞杀,留下一人审问。
虎津看向纪凌深,两人对视一眼相继点头。
他留在这附近查看漏网之鱼,而纪凌深则将人压至大牢。
快入京城,李鹤漪先一步离开,见人远去跳下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巷子,李鹤漪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赌坊,抬脚走去。
赌坊不必以前热闹,百姓都怕着南春街那边的瘟疫,不管出门,只有少数还在赌坊里。
越过桌子,李鹤漪走到小厮面前,将桌案上的茶水推到,没等小厮开口,她就抢先一步。
“斗茶十千。”
小厮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对方穿着朴素,但行为举止却不似平常普通百姓。
目光一转,小厮眼眸愣了下道。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我们坊主不在。”
“不在?那她在哪?”
“呃……平常坊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小的也不知道她在哪。”
李鹤漪愣了会儿,目光看向二楼,最终没说话转身离去。
看着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小厮转身上楼大开暗门,来到屋子屏风前。
“坊主,那人来了。”
“哪个?”
小厮不知如何说,一开始楚扶倾让他留意时并未告诉名字,竟一时卡住。
许久,小厮才断断续续组织好语言。
“您让我留意的那名女子。”
“砰——”
喷壶掉落在地,楚扶倾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前的木槿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多少年了,李鹤漪。
——没想到再次听到你名字会在靖国。
……
“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
“那是当然。”
听着林知玉说完,姜允失笑打趣,只是这笑放在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孤寂。
正午时分,纪凌深回到南春街,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脚步停在门外,眼眸看向大门,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望着里面,像是透过房门看见里面的女子。
片刻,大门从里大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姜允那双干净的眸子。
似是不知道门外有人,在开门的一瞬间,姜允站在原地保持着拉门的动作,身体一愣。
纪凌深腰间的佩剑尚未取下,正静静被他握在手里。
一直阴沉沉的天气终于结束,太阳渐渐出现,比之前要暖和不少。
“出去走走。”
“嗯。”
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屋里,太闷了才出来到院子走走,只是没想到会恰巧碰到纪凌深。
闻言,纪凌深点头,侧身将路让出。
“想去哪?”
“就在院子里走走。”
纪凌深默默走在姜允身旁,放慢脚下速度,散步一样绕着院子转圈。
阳光洒在人身上,照的身心暖暖的。
走累了,姜允就坐在院子那棵大树下,闭着眼睛抬头,阳光完全笼罩整个人。
纪凌深见状顺势坐在她身旁,转头看向她。
忽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纪凌深忍不住将双手靠在膝盖上,头下垂着。
“怎么了?”
身旁传来的异样让姜允睁眼望去,一侧头就见他闭着眼,眉头紧皱的垂头。
眩晕感减退,纪凌深才重新直起身子。
“没事,只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头时不时有些晕。”
“晕?”
姜允头微微一歪,皱着眉望着他,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纪凌深见状轻叹一口气,“大约是从淮南回来的时候吧,身体就有些异样,当时没太注意,不过这段时候又有些其他问题了。”
纪凌深没往下说,而是看了眼太阳的位置。
“饿了吗?用不用传午膳。”
“别转移话题。”
“现在这些不需要你考虑,乖乖的等着太医院将解药制出。”
被他这么一说,姜允倏地想起那夜晕倒,她的药还没做完呢。
“我那夜没做完的药呢?”
“在你的药箱里。”没等姜允开口,纪凌深直接打断她的话,“先用完午膳。”
“嗯好。”
——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起身走回屋中,影子随着阳光的照射方向发生变化,原本脚下的影子慢慢被照在右边。
姜允拿起桌上最后一味药,将他碾磨成粉和其他药材熬在一起,最终成了一碗棕色的汤药。
“成了。”
姜允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而她身旁的纪凌深看着桌上那碗汤药,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
“毒药。”
想也没想,姜允直接笑着告诉他。
不知为何,纪凌深觉得姜允没骗他,这确实是碗毒药,看样子还是剧毒的样子。
“你熬毒药干什么?”
姜允没说话转头朝他笑笑,人还未反应,就见她端起毒药往嘴里送,纪凌深的手还来不及阻止,一碗毒药就已见底,只剩碗底的药渣。
紧接着,几根银针扎入身体,没过一会儿,姜允眉头一皱,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外吐,她立马跌跌撞撞跑出去,嘴里一大口一大口的黑血吐出。
“来人,叫吴太医过来。”
拦下纪凌深的动作,姜允抬起头缓了缓望着他。
“这是儿时我师父教我的一种毒药,虽说有剧毒,但却可以压制使其与我体内的瘟毒保持平衡,做到相生相克的药性。”
“半个时辰后,我若没异常,将军就派人将药送到太医院,让他们分发给百姓吧。”
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纪凌深眉头一皱,强压下心中的气,即使知道这样做是为了百姓。
“即使这样,你也不能随便拿自己试药!”
“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拿到纪凌深送去的药,随后即刻分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