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几位外村代表纷纷表示自己村里不可能出现猪瘟,他们也根本见过类似的情况。

    陶茉也没多说什么,她急着处理病猪和排查村里猪瘟感染情况。只是交待在场所有人都先不要离开村长家的院子,自己带着钟献开始按顺序走访村里每一户养了猪的人家。

    为了避免传染,两人回祠堂认真清洁了一遍身体,确保没有病猪遗留的体/液,还专门换了套干净衣服。

    这个年代买肉不容易,乡下人想吃多吃几口肉还是得自家养猪,因此除了家里实在困难或者人手不足,大洋村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养了猪。

    陶茉带着钟献和几个年轻小伙打下手,还是从上午忙到了下午,才将所有的猪排查完毕,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好在,他们的辛苦也算换来个好消息,整个大洋村其他人家的猪都没有感染猪瘟。

    陶茉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认真交待大家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往村长家走,一定要去的话也不要和他们家猪接触,尤其是每家负责养猪的人。

    不过,陶茉也不想让大家对村长一家避如蛇蝎,为了防止大家将猪瘟妖魔化,在检查完每户人家的猪后都会认真强调:“猪瘟传播主要有口鼻传播、体/液传播和虫媒传播三种途径,只要避免和病猪直接接触,一般情况下不会染上猪瘟的,我也会妥善处理好他们家的病猪,大家不用太过恐慌。”

    陶茉的医术早就得到整个村子所有人的信任,大家听到陶医生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渐渐也没有刚听到村里出现猪瘟那么慌乱,反而渐渐安心下来。

    反正陶医生总会解决好的,村民们这样想。

    安抚好村民们,陶茉带着钟献等人回到村长家,打算处理已经染上猪瘟的病猪。

    不同于其他村民庆幸与担忧交织的复杂心情,赵牛家完全沉浸在悲痛懊恼的氛围里,连借住的几位外村代表都惴惴不安地坐在角落里发呆,显然这些人虽然对着陶茉都振振有词,说猪瘟绝对不是自己带来的,但其实他们内心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看见拎着一堆东西进来的陶茉等人,赵牛强打精神招呼道:“陶医生,你们回来啦,情况咋样?”

    陶茉表情严肃:“还可以,村里没有发现别的感染猪瘟的病例。”

    赵牛松了口气,努力扯出一个苦笑:“那就行,至少不算太严重。”

    陶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眼前这个老人,只好保持沉默。

    赵牛很快整理好心情:“陶医生,刚刚那头猪和流出来的血,俺们都听你的没动,你打算做啥子?”

    陶茉点点头,示意钟献带人将他们搬来的柴火点燃后,掏出找村里木匠赶制的木箱:“这是我找木匠赶制的箱子,情况紧急只能做个木箱子,不过里面贴了一层铁皮,我们需要将猪血和猪都塞进去,高温焚烧做无害化处理。”

    陶茉说着不自觉瞥向猪圈里剩下几头猪,就凭猪瘟的高传染性,这几头猪虽然尚未出现明显症状,但毕竟和病猪同吃同住生活在一起,几乎可以断定同样染上了猪瘟,但看着赵牛一家心有戚戚的悲痛模样,陶茉嘴唇嗫喏一下,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牛没有注意到陶茉的欲言又止,反而关注到焚烧两个字:“高温焚烧?这是为啥?”

    陶茉:“猪瘟病毒具有非常强大的传染性,致死率也很高。为了保障养殖户的利益,一旦发现病猪,就要及时扑杀,并做好无害化处理,防止大面积感染。”

    陶茉注意到周围人默默竖起的耳朵,顿了下继续解释:“无害化处理就是想办法消灭染病动物尸体携带的病原体,防止病毒扩散危害。不过我们没有能够消灭猪瘟病毒的消毒剂,只能采取焚烧法,猪瘟病毒不耐热,高温焚烧就能消灭。”

    听到高温能消灭猪瘟病毒,某位外村代表惊喜道:“烧烧就没事,那俺们烧熟吃不就没事了,大夫,这啥子猪瘟应该只有猪能得,俺们人得不了吧?”

    陶茉:“猪瘟确实只能感染猪,将猪肉烧熟后也确实不会对食用者产生什么影响。”

    众人纷纷露出欣喜的眼神,尤其是赵牛一家,眼睛亮得简直像能放光。

    陶茉却突然画风一转:“但是——,我不建议吃感染猪瘟的病猪。”

    没等大家发问,陶茉主动解释:“猪瘟病毒不耐热,但存活的时间和耐热性会依据含毒介质的不同发生改变。如果是猪血或者猪肉,放置几个月仍然存在传染可能。”

    “而且,关键是想要食用,在屠宰和烹饪的过程中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猪的体/液以及各种可能含有病毒的介质,到时候,屠宰病猪的场所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猪瘟病毒载体,到那时候想要控制疫情,就难了。”

    陶茉这么一番解释下来,赵牛一家彻底没了将病猪吃掉减少点自家经济损失的想法,毕竟他们以后可还想养猪呢,而且也没兴趣成为害死整个大洋村猪群的罪人。

    赵牛抹了把额头的汗,连连保证:“陶大夫,俺们都听你的,俺们打死也不吃这头猪!”

    陶茉沉默片刻,安慰:“赵牛叔,都会好起来的。”

    那边钟献已经带着人裹着塑料布将病猪和塑料布上积成水坑的血水丢进箱子,又将猪圈里乱七八糟的猪粪等都用铁锹铲了丢进箱子,然后将烧得正旺的木炭丢进去,还好陶茉早有准备,可以让人将箱子做得格外大。

    这边陶茉掏出钟献贡献出来的铁锅,将水煮沸后,加入过量熟石灰,随后倒入适量小苏打粉,只见锅里立刻就出现了白色的结晶,陶茉捞出白色结晶后,将剩下的液体倒入村民家买来的农药喷壶。

    没办法,村里没有合适的消毒剂,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制备点氢氧化钠溶液,不过这确实也算对付猪瘟最好用的消毒剂之一。

    趁着钟献等人还在焚烧,陶茉拎着喷壶,认认真真地将猪圈从头到尾喷了两遍,保险起见又将整个院子和院子里的人都消毒一遍,连正在烧火的钟献几人都没有例外。

    接着,陶茉施施然拎着一大壶自制消毒液去村民家义务劳动,获得了各位村民们的热烈欢迎,等陶茉忙完,天色都有些昏暗下来,钟献等人也已经做完焚烧工作。

    几人在赵牛家囫囵吞枣地吃了顿晚饭。

    赵牛刚想问问陶茉木箱子怎么处理,陶茉就先开口道:“之前一直忙没来得及问,各位代表,你们有人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类似症状的病猪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

    陶茉:“我们大洋村这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猪瘟,病毒只能是外来的,村里又只有赵牛叔家的猪感染,你们几位这段时间借住的人携带病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大家都是猪瘟的受害者,温和型猪瘟在彻底发病前确实难以辨认,我说这话也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你们有人带来了猪瘟病毒,排查出病毒来源就需要你的帮助,毕竟我们谁都不想要猪瘟继续扩散。”

    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后,终于有人主动站出来。

    陌生的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陶、陶大夫,俺不是刻意瞒着你们,俺确实没听说过俺们村谁家的猪得了啥猪瘟。但、但是……”

    赵牛见他支支吾吾半天,着急追问:“但是啥,你倒是说啊!”

    中年男人犹豫半天,扭扭捏捏地小声道:“但是俺们村有户人家养的猪发生了一件怪事。他们家刚生下来的小猪一直很健康,断奶后突然烧起来,几天就没了命……俺一开始觉得这个肯定跟啥猪瘟没关系,就、就没讲……”

    陶茉不答反问:“你过来前有没有接触过那窝猪?”

    中年男人眼神闪避,声音有些心虚:“俺爹是村里唯一当过杀猪匠的,猪仔太小屠宰场不收,那家人就求着俺爹把猪仔宰了……”

    陶茉语气平静:“所以你接触到了猪血,很可能还携带着猪血到了我们村,对吗?”

    中年男人低头看地,默默点头。

    陶茉没有责怪他,反而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知者不罪,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根据我的判断,不出意外猪瘟病毒就是来自这窝猪,毕竟产出弱胎、病胎或木乃伊胎正是温和型猪瘟最典型的症状之一。猪瘟爆发的事情我们村会及时上报,你们村也尽快想办法应对,也好及时止损。”

    中年男人猛地抬头,黝黑粗糙的脸上刷的留下两行清泪,边抹眼泪边哽咽着问陶茉:“大夫,真的没法治吗?要、要真像你说得那样,血和肉啥子都会让别的猪染病,那、那俺们村……”

    他说不下去了。

    陶茉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周围不管大洋村还是其他村的人又齐刷刷地投来期待的目光,半晌,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也没有办法,现在确实没有药能够治疗猪瘟,如果确认感染,最好的办法就是扑杀。”

    最后中年男人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赶夜路回家,众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大家都理解他的着急和焦虑,也没有过多阻止。

    剩下的人也各回各家。

    钟献和陶茉结伴往祠堂的方向走,气氛有些沉闷,陶茉看着天边明亮的月亮洒下的皎洁白光,不知怎得突然想起自己想向村长赵牛提出剩下几头猪最好也进行无害化处理时,看见的这个一向表现得精神奕奕的老头眼神中闪烁着的祈求和疲惫的神采。

    她最后还是没说,哪怕剩下的这些猪基本可以确定也感染了猪瘟,陶茉还是在赵牛一家的眼神中选择沉默。

    陶茉突然就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当宠物医生,遇见生离死别、无能为力的情况其实并不在少数,可……终究还是不一样。

    钟献听见她叹气,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是不是想治好猪瘟?”

    陶茉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钟献:“我记得你说和病猪直接接触感染率很高,赵牛叔家里那些猪都是养在一个猪圈里的,想想都知道感染的可能性多高。你没提出要将剩下这些猪处理掉,我合理推测你是想试试看解决猪瘟。”

    陶茉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头,坦荡承认:“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所以我只是跟赵牛叔说剩下这些猪没有症状,暂时可以先隔离饲养,不用立刻扑杀。”

    冬夜的乡村,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见,迎着皎洁的月光,陶茉看着身边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丝负面情绪的钟献,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陶茉停下脚步,脚腕一转踩住被她踢来踢去的石子,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道:“其实我这样说,虽然有避免赵牛叔他们希望落空后更加失望的考量,但是更多的还是为我自己考虑,我不希望最后被架在火上烤,所以虽然有能解决猪瘟的思路,我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陶茉停顿两秒,抬头认真和钟献对视:“你会觉得我卑劣吗?”

    朦胧的月光在钟献脸上晕染得有些模糊不清,陶茉只看见钟献愣了两秒,晚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显得有些凌冽。

    钟献没有笑,表情非常严肃:“陶茉,只要没有伤害别人的利益,在自己和他人之间选择自己,从来不是一件值得批判的事。”

    陶茉停顿片刻后笑着抬头,被风微微吹起的黑发在月光下显出莹润的光泽感:“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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