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活泼、伶俐的孩子往往更容易得到父母以及长辈的关爱,与此相反,孤僻、不善言语、沉默的孩子总是会被无意有意的忽视,这些孩子一边羡慕着,一边又因无法改变自己而痛苦着,而在小说中,他们经常会在后期成为反衬主角、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恶毒配角一二三号,有更甚者直接成为毁天灭地的大反叛,令诸位读者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自己钻入书中,代替主角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徐青茹确实是实现了大多数人的愿望,进入了书中,还遇到了幼年恶毒女配,但——
未来之事尚未发生,面对眼前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徐青茹实在是不能将其与小说中那个三番两次陷害女主的女子相联系,于是,她果断地抛弃了自己作为读者片面的善恶观,连哄带骗,成功让这位小郡主暂时忘记了此前烦恼以及甘心替她瞒下此前她与世子相会一事。
不过——
“不过郡主,这学,你还是得上。”徐青茹望着眼前似乎有些懵懂的小孩,笑了笑,循循善诱道,“知识,是一种终身的财富,我们永远都不要放弃它。郡主,你也想像你世子哥哥一般,成为一位学识渊博之人吧。我带你过去夫子的课堂,可好?”
......
第七日。
给王妃娘娘的药材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嘱咐王府的医女便好。同时,为二当家准备的王府路线图也已备好,上一份是粗略的,已由栾佑取走,而这一份,她要亲手交给二当家。
当然,她是否有机会将其交给二当家,要看今日,二当家会不会来。
如果二当家今日来,便真是剑走偏锋,但,也是几率最大的一次。
当朝天子忽传召,要城阳王三日后前往京城,众人或许不知这是为何,但徐青茹却知道,这是小说中另一处情节,朝中重臣与乱臣贼子勾结,而阵地,便在云州。
此事重大,天子必然想亲自询问云州事宜以及嘱咐一二。
待城阳王回府,二当家再想潜入其中,使得城阳王说出宝库的下落,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徐青茹在赌,罗斩秋也在赌。
她要给王府这场戏,画上一个惊心动魄的句号。
今夜漫长,徐青茹着一身黑衣,静悄悄地从院落中溜走,并未惊动他人。她来到此前与二当家约定的地点,最西边靠墙的后罩房——此处守卫最少,是王府最偏僻与最薄弱之地。徐青茹将在这守一夜。
她靠在树旁,身影被遮去一大半,眼神平静地望着地面。
一个时辰过去,起了少许寒意,风吹得令人有些发抖。
月亮是圆形状的,很亮,周围是点点的星辰,忽隐忽现,为夜色惊起几分波澜。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风渐渐小了些,整个世界沉浸于一种极度安静的气氛之中,只是偶尔会有一阵一阵缠绵而又喧嚣的虫叫,听得令人急躁又令人昏昏欲睡。
然后,第三个时辰过去了。
但这一次,静谧之中多了一丝独属于凡尘的轻响,徐青茹抬了下眼皮,垂下的嘴角终于微微扬上了一点,但很快又抿了下去。
“四当家这是等了多久?”
女人的声音清淡、冷漠,还有一点漾开的笑意。
徐青茹转过头来,略微颔首,声音如清风微拂,平静浅淡,“不久。”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锦帛,上前一步给女人递了过去,“这是青茹给二当家的薄礼。”
罗斩秋亦是一身黑衣,干净利落,她看着少女手中之物,眉梢微挑,“这是何物?”
徐青茹低着头,弯了下唇角,“既然二当家今日愿冒如此之风险而来,那青茹便为您送上城阳王府更为详细的地图,以助二当家得偿所愿。”
干燥的夜中只有两人空荡荡的声音,再无他物。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蓦然冷笑一声,“得偿所愿?哈哈哈哈哈哈,二当家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惜之前......我一直想杀你。”
徐青茹神色未变,慢慢抬起头,眸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二当家虽嘴上说着想杀我,可最终不也接纳了我么?”
罗斩秋的眼神逐渐变得耐人寻味,她伸手将锦帛拿了过来,借着月色打量着,过了片刻,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二当家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你为何不此前就将这份地图送到杏花寨?”末尾,女人的声音陡然转来一丝锋利与逼迫。
徐青茹顿了顿,不急不缓地回道,“一是时间上的冲突。之前那份我做得急,便粗糙了些,但这份我熬了一个晚上,又增加了不少细节,这才完备。二是......我在赌,在赌二当家您今日是否会来。我知道,您本来的筹码是‘我’,但如今我已送上了这份大礼,希望二当家可以就此放过我,让我明日平安归寨。”
她抬眸,目光真切且充满恳求。
她猜想,若她没有相应的筹码与二当家交换,今日二当家只身前来,必然会拉她垫背,以换得一次喘息的机会,毕竟,王妃娘娘新召来医女的真实身份竟是土匪窝里面的当家,这多多少少带着些不可说的秘密与疯狂。
但——
罗斩秋只是笑了笑,眼神中的那抹恶意迟迟未消散,“四当家,你既然都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又怎么能幻想用这样一张图来换得安宁呢?你这般聪慧之人难道不比这张图更好用?”
是的,罗斩秋压根不接受她所谓的交换,图,她收下了,徐青茹在王府的熟稔以及身上的秘密,她又怎么会放过?
徐青茹面色一肃,似乎没有想到二当家竟会做到如此地步,她不由抿着唇,眼神泠冷,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根本无法压制得过罗斩秋。
此前的举动似乎多此一举,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善心?
夜色像是一处化不开的油墨。
按照以往的时间,城阳王应该在书房就寝了,但明日就是前往京城的日子,这位在云州独占鳌头的王爷,也不会真的有多踏实安稳。
徐青茹安静地跟在二当家后面,声音沉沉:“希望您不会真的让我送死。”
女人似乎轻笑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还很相信我吗?难道二当家之前说的‘得偿所愿’是假的吗?”
徐青茹也笑了笑,“作不得假,只不过我没有二当家本事大,做不到全身而退罢了。”这是实话,罗斩秋武艺高超,连栾佑也曾说过其刀法天下无出其右,若之后真的惊动了王府侍卫,吃亏的只会是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小女子。
一炷香后,依照徐青茹给的路线以及罗斩秋的轻功,两人十分幸运地进入了城阳王所在的鹤鸣阁。
房内,两人的脚步声轻缓得不能再轻,徐青茹望着女人走向床榻的背影,心想她必然要一招制胜。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静谧之中,忽惊响一处骨骼拧裂的声音,床上之人蓦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伤疤女人的面容。
常年养成的警觉性使得城阳王瞬间反制住眼前之人,可在看清她容貌后,又微微皱眉,力道松懈下来,唤了一声“流徽?”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徐青茹神色浮现出一丝敏锐,她侧过头,安静地打量着前方,这个名字代表的究竟是谁,二当家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们的最终谜底究竟是什么......
思绪缥缈,罗斩秋的面色仍如常,眼神中隐隐露出一股浸入骨子中的狠戾。她看着眼前尊荣华贵的王爷吗,一字一句地道,“起点在何处?”
城阳王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谨慎,沉声道:“何为‘起点’?”
寂寥而漫长的沉默中,罗斩秋忽嗤笑一声,随后神色更为紧绷,“城阳王,那个东西对你没有用,皇帝不会允许你拿的,你不如告诉我,让我拿着,更加名正言顺不是吗?”
“——毕竟,这是你欠他的。”
城阳王未有回答,仍由罗斩秋威胁着,月光照射下只窥得其冷硬的脸庞,一切情节恍若梦中般起伏跌宕,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生死与情感的博弈。
徐青茹攥紧拳头,鬓边渗出冷汗,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在一团火的旁边,炽热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她,她真的知道二当家太多秘密了,罗斩秋想杀她,几乎没有挽救的余地......
“东城门往前走十里路的一家客栈。”不知过了多久,城阳王终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泛过一丝惊澜,“你知我不会杀你,你又何必以我命相逼?”
听到这话,罗斩秋偏头,神色似乎动容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她仍冷着声音道:“只有在绝对的生死面前,人才会诚实。”
城阳王看着她,摇了摇头,“那你没有有想过,当你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房外可以立即来人将你们围住。流徽,这么多年,你还是太固执了。”
女人动了动唇,猝然放开了对城阳王脖颈的束缚,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弯翘,“我当然也只能赌,但幸好王爷您还有一点良心。”说罢,她转身瞧了一眼徐青茹,嘴巴微动,乃“走”一字。
徐青茹点头,正欲打开门,便从浅薄的缝隙中,看到了外面数位侍卫身穿盔甲,手握兵器,整齐待发,她又猛地一下将门关上了,眼神惊恐又决然地望向罗斩秋。
城阳王的声音从后方慢慢传来,稳重又带着一丝沙哑,“流徽,我想放过你,但有人,不想放过你。”
“呵。”女人似染了从深渊爬出恶鬼的冰寒,冷而又决,动作迅速,“我用你的命换一线生机,如何?”
“换不了了。”城阳王一把拿住她的手腕,眼中褪去波澜,“流徽,你已不能再取我性命了。”随后,他又看向徐青茹,“你是,王妃身旁的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