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都(十)

    “那要如何破茧?”

    魇妖小心翼翼地打量晏如神色,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只会蚕食心魔茧里人的心智,至于如何破茧,就不得而知了。”

    刚挪开的释厄剑再次横在他脖子旁,晏如歪头盯着他,语气森冷,“你是想死吗?”

    “狐仙明见啊!小的不敢蒙骗狐仙,是真的不知道啊!”

    “嗯?”晏如把剑刃更往下抵了一寸,魇妖的皮肤瞬间被划破一个口子,渗出蓝绿色的妖血。

    “你再好好想想,要是再不知道如何破茧,我的释厄剑可不长眼睛。”

    魇妖欲哭无泪,“心魔茧没办法从外破开,除非像你一样,自己苏醒过来,方能破茧而出。”

    晏如细眉微蹙,自己苏醒?她不知道晏凉州的梦魇心魔是什么,要如何帮助他破茧呢?

    她试探着开口唤他的名字,“晏凉州?”

    眼前硕大的心魔茧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召唤,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晏如看到心魔茧有回应,受到了激励,接着大声叫他的名字。

    包裹晏凉州的那颗茧房,仿若注入生命般剧烈地颤动着,随着晏如的呼唤声,一缕缕茧丝如同执念消散一般四处散落,没入土里。

    过了许久,整个茧房都消散开,晏凉州双目紧闭,没了茧房的支撑,垂直往下坠落。

    晏如一把扔掉魇妖,飞身上前接住他。

    “晏凉州,快醒醒!”

    晏如又叫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回应,扶他起来给他渡了点真气,又替他把封锁的内丹修为打开。

    晏凉州睫毛轻轻颤了颤,悠悠转醒。

    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晏如的脸,他一时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下意识坐起来用力把她拥在怀里,眼圈都有些发红,“阿晏……”

    魇妖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偷看他们,“哎呦我去!我还在呢,不是……你们能不能避着点人啊!”

    他说这女子怎么这般在意如何破茧,原来里头装着的人不是普通朋友,是她的情郎。

    不过是轻轻唤了两声名字,就轻易让他从心魔里走出来,还真是情到浓时,可抵万军。

    晏如轻咳一下,以为他是刚刚做了噩梦还在情绪中没有抽离出来,于是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抚他,“没事的,只是做梦而已,醒来就好了。”

    她发上清甜的栀子香萦绕在晏凉州的鼻息间,让他心里悬着的某处慢慢安放下来。

    晏凉州缓缓松开她,目光停在她额间赤红的妖印上。

    察觉到他的眼神,晏如施了个法随意将妖印隐去,抱歉地笑笑,“吓到你了吧,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原来自己竟然是妖。你能不能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尤其别让我师兄知道,好吗?”

    晏凉州沉默不语,依旧盯着她妖印消失的位置,表情怅然若失。

    方才晏如温柔的语气和毫不遮掩的妖印,让他恍如隔世,差点以为真的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年。

    晏如见他眼底似有泪光泛起,有些慌乱的安慰他,“你别害怕我,我不会杀你灭口的。你不愿意替我保守秘密也无妨。但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些时日,等我准备好,由我亲口告诉师兄和沅沅他们,行吗?”

    晏凉州喉结滚了滚,咽下哽咽,“谁说我要告诉他们了?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我才不愿让第三人知晓。”

    魇妖在一旁小声嘟囔着,“我不也知道吗……”

    晏凉州这才注意到旁边竟然还有个灰扑扑的妖在,讥讽道,“你又不是人。”

    魇妖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差点指着他破口大骂,“你!”

    晏凉州睨他一眼,眸色渐冷,“还是说,你想当死人?也是,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守口如瓶。”

    魇妖打了个冷颤,瑟缩到一旁,“别……我开玩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晏如将晏凉州扶起来,“我们二人离开这么久,还不知道沅沅和陆子滕是否脱离险境,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魇妖以为自己被放过,蹑手蹑脚地想悄悄溜走。

    晏如眸中闪过凌厉,将释厄剑随手扔向他,剑刃深入岩壁,再快一步就削下了魇妖的首级,堪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让你走了吗?”

    魇妖缩回脖子,咽了咽口水,谄媚道,“狐仙,还有什么吩咐?”

    晏如冷冷看向他,“你还敢叫我狐仙?”

    “不不不,小的错了。天师,天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都照做。”

    晏如扫视了一圈洞内,命令魇妖,“把这些结茧的人都放了,我就饶你一条命。”

    魇妖急得来回踱步打转,“天师,方才您也看到了。我,我没那本事啊!强行打开,他们可就都死了,您不更得要了我的命吗?”

    “莫慌。既让你放,我自然是想到了法子。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天师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晏如将释厄剑收回鞘中,漫不经心道,“你既然可以制造梦魇幻境,自然也可以潜入他人梦中,幻化成他们信任的人,唤醒他们吧?”

    魇妖抬头看了看四周结的密密麻麻的心魔茧,两眼一翻差点要晕过去,跪倒在她跟前,哭诉道,“天师,这么多心魔茧,若是我一一进入,修为会被消耗殆尽啊。”

    晏如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得更近些,冷笑道,“你吸了这么多人的心窍,作恶多端。我是今日心情好,才给你改过自新、赎罪向善的机会。你别不识好歹!”

    她手上动作更加用力,魇妖的衣领被收得愈发紧,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只能艰难点头。

    晏如满意地放开他。

    晏凉州也附和着她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对魇妖道,“你如今的修为本就是靠着阴毒之法得来,让你还回去些,天经地义,你说是吧?”

    魇妖吸吸鼻子 ,看着眼前二人,虽都生得面若谪仙,但说起话却如同恶鬼一般,简直就是玉面罗刹。

    可他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弱小又无助,只好委屈求全地答应。

    随着魇妖施法,岩壁上的心魔茧一一绽开,晏如捏诀念咒,将即将坠落的人们平稳送到地面。

    眼见着魇妖逐渐耗尽体力,没多迟疑,晏如抬手在他身后,毫无芥蒂地给他渡气续力。

    “你怎又随意渡给别人修为?”

    晏凉州伸手想要阻止,见她意已决,只好收回手,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心魔茧里的人已经被全部救出。这些人大多是泉都城的百姓,出海捕鱼时不慎因被风浪卷入极海幻境中,被魇妖所惑,困在此处。

    获救时,他们尚不知自己是在何处,齐齐跪在地上向晏如磕头道谢,“多谢天师相救!”

    “随我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晏如最后回头看了眼现了原型的魇妖,原来是只海狸。

    “喂!小家伙。念你不曾伤害这些无辜性命,今日我就不收你了,日后你要老实修炼,不可再用这些邪门歪道增长修为。否则,无论我在哪里,都会不远万里过来揍你,知道了吗?”

    小海狸伏在地上,朝她慢慢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晏如施法画符,给所有人手上都发了一张避水符,然后施展御剑术带着大家冲出了极海环境。

    释厄剑一路乘风破浪,很快带着一行人抵达泉都。

    晏如把失踪的人们带去了城主府,方便他们的家人来接回家。

    距离晏如进入苦海已经过去了七日。

    五日前,子桑砚清已经来过城主府,把在苦海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池玉。

    池玉见到晏如救了这么多百姓归来,满脸愧色,向她跪下道谢也一并请罪,“多谢晏天师,搭救了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内子犯下大错,险些害得晏天师丧命,池玉在此替她向您请罪!”

    晏如想要扶起池玉,却被晏凉州抢先一步。

    她摇了摇头,宽恕道,“池城主爱民如子,是妖物狡诈,连我都未曾看清她的真面目,这不是你的错。”

    池玉愧疚更深,“晏天师,您的徒儿在海下被水灵重伤,如今命在旦夕,您快去客栈看看吧。”

    “你说什么!”

    晏如甚至顾不上御剑,直接用了传送术,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晏凉州回了清水客栈。

    一到房间,就有一股浓烈呛鼻的药味。

    子桑倾月刚打了一盆水回来,见到凭空出现的二人,如同见了鬼魅一般,铜盆都惊地脱手掉在地上。

    “咣当”一声,水洒了一地。

    陶沅沅趴在床榻边守着陆子滕,不曾察觉晏如归来,听到铜盆落地的动静,也只是淡淡道,“倾月姐姐,你声音小些,陆子滕睡下了,会把他吵醒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与从前活泼的样子浑然不同。

    才过去短短数日,虽没转过身来,晏如也可以明显看出来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她的衣袖被风带起,仿佛风再大些都能将她吹倒,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晏如甚至不敢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只站在原地,小声地叫她的名字,“沅沅,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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