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一次醒来的时候像睡足了一样舒适了。苏酥有瞬间以为自己还在现代,睡醒了就是大好山河,知道锦帐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
“老头,她怎么样了?”
“小姐失魂的时候接触了补灵脉的宝物,如今的情况比起之前好上不少。”
“可以看出是什么吗?”
“不知。”
“那......那如果找到了可以不用回本家了吗?”
赵医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严厉的回绝过去“不能用搜魂。”
‘苏挽妆’也语气不好“我是家主。”
“你要如此,大可以把我赶回去。”
“什么意思,你不管小饼了吗?”
“我,我带着她一起走。”
“好啊,别管我了,反正我不是姐姐,长老们永远不会接受我。”
“苏洺秋!”
“赵柴!”
两个人的声音明显比以往交谈的声音大出许多,在安静的空间里很突兀。相斥的观念无时无刻都在引燃着头绪,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来用沉默忍耐怒气。
赵柴深呼吸,看着长大的女孩红着眼睛苦忍泪水的模样长长的叹息。
“夫人,小饼不只是你的孩子。”他的语气和缓了不少,但是这句话并没有让苏洺秋冷静下来,反而适得其反。
“闭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苏洺秋的泪水几乎要落下来。
“你知道,她从天外来的,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苏酥有些震惊,这些对话大有小饼没有父亲的意味。
“她和我一样被留在苏家,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她是我的。没有大姐,姐夫,苏家。只是她。”女人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
苏酥听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不适,酸胀感蔓延到鼻腔。
苏洺秋,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她哭了,或者说小饼哭了。
“你......”赵柴也说不出话。
苏洺秋含着泪望向赵柴“你还要说我咎由自取吗?”
赵柴移开眼睛,咳了两下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的说
“我去看看小姐。”
苏洺秋没接话,垂眉低首用帕子擦拭着眼泪,跟上去了。
苏酥的泪珠细小,几乎流出来就轻轻的灼烧了体温极低的身体,让苏酥又清醒不少。
她觉得自己的感知很奇怪,身体像一座冰雕一样,触碰没什么感觉现在温热的眼泪就像烙铁一样困扰着心神。
赵柴看到苏酥轻微眼动,知道她现在清醒了。
他清楚可以让苏酥灵魂动荡的东西绝非凡物,如果细细排查不是没有找到的可能。
但是......
在赵柴探查的时候苏洺秋看了一会儿就不忍心的离开了。
他敛眉边下针边无奈的说话。
“如果神魂足够强大,通过本家的阵法就可以在那边重塑肉身。小饼,你要是出得去就有救了。”最后这句话许多年前他对苏洺秋说,如今这期望又落在她孩子身上,他依旧做不了什么。
苏酥听到消息犹豫起来。
飘回本家?苏洺秋不知道的话会不会黑化......
听赵柴和苏洺秋的对话像是一边的,但是对本家的态度却大不相同。是为了她还是真拉她去炼丹啊,
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回应。
赵柴觉得自己很可悲,这么多年了他最后也只有寄托于这个小孩子自己可以成长。
这个比他第一次见到苏洺秋还小两岁的女孩子。
“本家是唯一的希望,如果真的有机遇......就快点吧,我也没办法一直在这里。
赵柴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是常年为人行医就性子沉静心思细腻。他之前见过苏酥,因为和小时候的苏洺秋很像,所以多加留意。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撒腿朝苏洺秋跑过来,可爱明朗。
这是一个活泼的孩子,没有遭受苏洺秋小时候的那种囚禁,虐待和欺骗。她的确是独属于苏洺秋的,对苏洺秋来说这是她不曾窥见的另一种可能。
赵柴年轻刚刚进医馆的时候只是一个仆役,端茶倒水,扫地做饭。他出生医学世家,是新一代里的佼佼者,还没名声四起就为了家族情分被送到苏家照顾苏家人。
他在千万尺的秘境里再也寻不到可以治疗的“普通人”。
苏家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富庶家族。祖上出过飞升的大能,让那时候专攻炼器一术的小家族一跃成为新贵世家,后来虽然没再出现功力威震四方、一统门派的大人物,但是在局势中却从不缺席,地位不容小觑。靠的就是积年累代的家族经营,他们本来是炼器师出身后商贾一术修得越来越精明,来投靠他们的也人越来越多或为财或为利,等人多起来也就渐渐不再自己动手了,现在街上的当铺拍卖行多数都是他们的。
如此辉煌的产业,理应当名声在新一代里面响当当,但是苏家本家在当今修真界却少有踪影。就算是平山阁的老阁主也得捋一捋拖到地上的白胡须才缓缓说出“行乐地”三个字,堪堪保全他博古通今的名头。
苏家昌盛千年,本家与其说是给常年避世的长辈留下的清净地方,不如说是积累了数代的藏宝地。其中的天材地宝泥沙之多,是叶中乾坤,方外之地。
而盘旋其上的苏家则像巨龙一样守着财宝,容不得旁人分毫。
赵柴是一个外人,能进本家就算得上苏家极信任的人了,想要真正医治苏家人还要熬上许许多多年。
那时候的家主苏图没有修炼天赋,成天想着炼丹涨功法。有一次听说需要拿一个新生的婴儿炼丹,赵柴难以置信的听着医馆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苏家网罗的宝物成吨的往药单里面添。
他们不可能伤害苏家人,对外则说为了交好家族势力收挂名子弟,那些需要苏家支持的家族就千挑万选的拿出好苗子交托给苏家。
苏洺秋就是其中根骨最佳的一个,被苏家的掌家苏图认为苏家四小姐。享受苏家人的待遇,住在本家享受着“荣华富贵”。
赵柴收起长针,细细的针上泛着银光,好像是星河流转的一霎,女孩的生命好像因为神迹让乌沉的天空乍破光线一道。
施完针之后苏酥反而迷迷糊糊的陷入昏睡。
......
“你的孩子是谁的?”
苏挽妆的声音!
苏酥第一次在“梦境”里面有意识,而且是第三视角。好像一个摄像机镜头对着场上三个人。
她企图转动自己的视角。
失败了。
所以她现在和做梦的状态差不多,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兴奋。
终于可以不用睡醒再复盘。之前她的待机时长很短,几乎都在一场场记忆里面穿梭。
好多事情在看到之后又遗忘,就像是在急湍的河里面淘沙,金色的光彩一闪而过又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还在思绪中的苏酥听到沉寂在风的叹息里慢慢被打破“我......不知道啊。”
苏洺秋的声音悄悄的充斥着恐慌。
赵柴表情严肃“四小姐的胎象有四个月了。”
赵柴的声音比现在年轻许多但还是长相成熟,像叔叔不像爷爷了,这还是第一次梦到他。
“四妹,你好好想想......”
“四个月前,我,我被苏图关了,我,不知道啊。”
“那孩子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胀气胀出来的吧?”苏挽妆的声音比起前几次要严厉不少,穿着瑾紫色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质问苏洺秋。
赵柴认真的否认其他可能“不会,小孩的脉象有力。”
苏酥想起之前赵柴说的她是一口仙气吹出来的,这东西居然还是真的。
三个人说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苏挽妆有些哑然的开口。
“本来还有几个月我和苏棹就可以立户了,大家主也慢慢放开四妹了,我们马上就自由了,现在......”
苏洺秋当然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但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她能预料的,她闭上眼强作镇定。
“苏图之前每天都会让医师给我看脉,抽血,割肉,如果是四个月之前他们不可能没反应。”
她就这样淡然的说出自己受过的苦,窗外枯叶在秋风里疏疏落下,最后的生命在叶脉中渐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