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台报道,今日凌晨3点52分,M国的爱德华博士在大陵五附近观测到一颗陌生新星,初时异常璀璨明亮,五分钟后化成一道流光坠落宇宙,踪迹难寻,下面播放相关影像。”
半拉的窗帘外天色晦暗,滚滚黑云奔涌,云层中闪电穿梭,不多会大雨倾盆而下,地面上很快积水成河。
“滴滴滴!滴滴滴!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近日来信’报道,有人声称在贝母海滩看到一副巨大的白色鱼骨浮出海面,陆陆续续有外星飞船降落在上面。”
“下面是时事先播,截至6点12分,位于西郊的烂尾楼突发火灾已被完全扑灭,无人员伤亡,至于起火原因目前仍在调查中。”
“滋啦!”油热菜下锅,食物的香气很快占据整个空间,“来电话了!来电话了!”茶几上手机铃声肆意尖叫,穿透这股香气横冲直撞灌进正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卫褚耳中。
“喂,哪位?怎么不说话?”卫褚等了几秒钟把手机举在半空眯缝着眼看,屏幕上一片漆黑,但又能听到明显的电流声,她试着按了几遍开机键,屏幕毫无反应。
见鬼了!这时一道低低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漆黑屏幕上慢慢亮起的无数光点,“找到我,你会发现真相。”
光点汇聚成一条闪耀的小鱼,从卫褚手机屏幕上游过,最后一抹流光消失在底部后,手机恢复成原本的锁屏界面,卫褚点开通话记录,最新记录停留在3点57分,号码所属人妈妈,通话状态未接通。
一声轻响,厨房的门被拉开,一张熟悉的脸探出,卫褚放手机的手顿住,瞳孔有一瞬的放大,她找了很久的妈妈,在某个早晨像往常一样拉开门喊她吃饭,她颤抖着嘴唇,心脏跳得剧烈。
“小褚,怎么不过来?”女人依然温温柔柔的,笑意盈盈地唤她。
“我——”
“我——”卫褚从沙发上坐起身,却看到沙发上仍躺着一个自己,两道声音重叠,慌乱中卫褚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发出“咚”一声闷响,身体的钝痛促使她慢慢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逐渐清晰起来,她这才惊觉自己是做梦了,现实中她的妈妈失踪已经一个月了。电视上早间新闻播结束,正在插播新能源汽车广告,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念广告词的男声也变得缥缈模糊起来。
“为地球减轻负担,共创美好……世界真相,核心团队研发,为您的爱车……找到我,经过诸多实践以及数据的不断调整,我们最终发现……真相,找——找到——滋啦滋啦!”
一道惊雷炸响耳边,昏暗屋内被闪电照亮,卫褚看到黑掉的电视屏幕上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滴滴滴!滴滴滴!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屋内静下来,铃声突兀响起,卫褚从地上坐起,拿过手机看到屏幕显示一串无属地号码,她迟疑几秒,接通。
“喂?”
同一时间,西郊烂尾楼,火灾后的墙壁上一片焦黑,一个人形发光体背靠墙坐着,处在那发光体正前方的一摊灰烬忽然动了动,短暂的窸窸窣窣后,一个烧成焦炭的人形物背对发光体猛地倒抽气坐起身。
烧坏的声带强行发声,断断续续,“脆弱的,物种,真不知道,巴斯洛塔到底,看上这个物种,什么了”,自顾自说完整颗头又诡异扭转180°盯住发光体,“你说对吗,阿赛弥亚?”
“啊,你说不了,话,哈哈……只要抓到你,带回去,巴斯洛塔肯定,会把先锋队主队的,位置给我。”
回应他的是一道骤然撕开的时间裂缝,黑色的缝隙犹如巨口越张越大,在他发出那难听的声音前将其一口吸入吞掉。
“喂,不说话吗?”卫褚心想不会是什么诈骗电话吧,刚准备挂掉那头终于有了回音。
“狩猎快开始了,你一定要找到我。”
“!”是梦里那个声音,低沉,空旷?卫褚没办法准确去形容,反正听着冷冰冰的。
“嘟——嘟——”卫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阵无语,这人没头没尾玄乎乎的,不恶作剧嘛,不过从梦里追到梦外……怪渗人的!卫褚在昏暗中兀自坐了一会消化兼洗脑,将这怪事从脑子里拔掉扔到脑后,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才注意到楼下的喧嚣声。她走到窗边看下去,小区的排水系统完全报废,雨水积在路面,楼下停了大概六七辆黑色轿车,全身包裹在白色防护服里的人穿梭在车辆间,匆忙往车上搬东西。
“这是在干嘛?”卫褚拉好窗帘走去厨房,路经黑屏的电视时心想有时间得再找个修理工上门了。
暴雨连着下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停,某天早上卫褚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竟飘起了雪花,她打开手机上网,网上全是讨论这场反常的雪的——
“现在是八月份没错吧?六月飞雪有冤情,八月飘雪更有天大冤情?”
“最近气候越来越反常,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你们听说了吗?贝母海滩被外星人侵占了。”
“新闻后来不是辟谣了,是有人博眼球瞎说的,不过我听说西郊烂尾楼发生火灾后就开始闹鬼。”
“你们能不能不要封建迷信,真有外星人还是闹鬼什么的我倒立吃”——
卫褚叉掉页面,将脑子里刚刚接收的垃圾信息全部过滤掉,她换上衣服出门,家里的布洛芬没了,她得去药房买一些备着,顺便再去超市囤点吃的。路上几乎全白,卫褚一踩一个脚印,等绿灯时看到对面广场的大屏正在播放视频,镜头拉的很远,画面有些模糊,只依稀能看到一道异常亮眼的光划过整个屏幕,随即黑屏。卫褚又等了会,大屏毫无反应,看来它也需要找个修理工,收回目光,她无聊地想。
找到那家她常去的药店进门,拿了一盒布洛芬准备去结账,没想到在结账台遇到一张熟面孔。
“程叔叔。”程涧诩,一名刑警,同时也是她妈妈的朋友。
“您好,一共是三百二十一元。”
“连着她的一起。”
“好的,一共是三百八十一元。”
卫褚注意到程涧诩买的全是消炎药,男人将药扫进袋子,示意卫褚跟他走。
程涧诩一直走到一条小巷子才停下,确认周围没其他人后他才对卫褚说道,“小褚,我本来也要去找你,打你电话一直不接,现在正好碰到你,近段时间你能不外出就不外出,遇到奇怪的人跟你搭话别搭理,遇到奇怪的事只要不危及生命直接忽视,记住了吗?”
卫褚莫名想到那两通电话,“程叔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乖孩子,你只要按照叔叔的话去做就好,至于你妈妈,叔叔答应你的,一定会帮你找到,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的安全。”
风刮过卫褚手里的伞面,几滴雪水掀上她手背,突然的触感让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甩手,那一瞬眼前一道黑影迅速滑落,一只脖子折断的黑鸟摔在她脚前,黑鸟嘴角溢出的鲜血很快流进她鞋底。
“这……”短短几秒,地上那只黑鸟竟开始融化,很快化成一滩黑水吸附在原先的鲜血上,那黑水仿佛有生命般又在画布一样的鲜血上不停蠕动,卫褚的眼睛追随它的轨迹,眼睁睁看着它变成一张簇新的邀请函。
红色做底,黑色附字,诚邀卫褚女士于新历3025年8月27日上午七点整准时抵达贝母海滩参加“追逐黎明”大型副本游戏,胜利则生,失败则死。
卫褚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新历3025年8月26日上午8点57分。
“该死!”卫褚下意识抬头,就看到程涧诩眉头紧皱,眼睛盯住地上那张邀请函脸色难看到极点。
“没办法了,小褚,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你不要害怕。”
“一个月前,贝母海滩大面积被潮水淹没,一个星期后,住在附近的人接连报案,声称一到晚上海面上就会上浮密密麻麻的鱼群,月光照耀下银光闪闪,巨大的彩色发光水母在半空飘浮,场景梦幻得不像话。”
“但是这种现象只持续了三天,后面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只能给出气温异常导致鱼群短暂紊乱的安抚说辞。”程涧诩弯腰捡起那张邀请函,继续道,“起先无人在意,毕竟现在环境越来越恶劣,反常现象频发,每一个都去查个究竟也不现实,没那么多人力财力,只要不影响现有人类的继续生存就算不上问题。”
程涧诩将邀请函递给卫褚,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卫耽琳时卫耽琳跟他说的话。
那天天气很好,卫耽琳约他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老程,转眼我们已经做了二十年朋友了,认识你的二十年我很开心,最后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让小褚远离狩猎。”他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刚要开口问卫耽琳忽然一副失了魂的样起身打车走了,好巧不巧没一会所里催他回去开会,等他忙完再联系卫耽琳却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了,直到一个月前他刚出完外勤,冒雨跑进值班室,门未关严就被大力撞开,小褚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侧,哆嗦着嘴唇抓住他袖子求他帮帮她,她的妈妈失踪了。
程涧诩回神,继续道,“直到今天早上,王奇收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王奇一路笑眯眯地溜达进办公室,关上门就开始吐槽,“你们猜我刚刚碰上啥了?最近网上很流行的‘红液黑鸟邀请函’知道吗?只要提前在黑鸟背上刻下想写的字,黑鸟经过剧烈撞击肚子里的红液就会溢出变成固态方便黑色的字显示,今天我也收到了,给你们读读这上面的内容哈,诚邀王奇先生于新历3025年8月27日上午七点整准时抵达贝母海滩参加‘追逐黎明’大型副本游戏,胜利则生,失败则死。哈哈哈这什么小儿科啊,弄个儿童玩具无不无聊啊。”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毫不在意将其撕碎,程涧诩也认为这恶作剧挺没品的,下一秒面前的案卷上就被喷溅上一串血珠,他猛地抬头,轻微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被撕成几段的“碎人”,碎块扑簌簌掉落在地,过程之短暂,王奇甚至连惨叫都没能来得及发出。
出于职业直觉,他后来数过王奇的碎块,和被王奇撕碎的邀请函碎片数量等同。
“两个小时前,海洋学家一直追踪的古老蓝鲸‘恩卓’在贝母海域出现了。”
——‘近日来信’报道,有人声称在贝母海滩看到一副巨大的白色鱼骨浮出海面。
“它变成了鱼骨,很多架不明飞船停在上面。”
——陆陆续续有外星飞船降落在上面。
“小褚,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好这张邀请函,在我们想出办法前,坚持住。”
网上那些被她归类为垃圾的信息重新浮上脑海,“所以,真的是被入侵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理解,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入侵者似乎有更高的科技,能完全隐蔽行踪,最新推断入侵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她妈妈失踪的时间,卫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看向手里那张邀请函,上面用正楷工整写着她的名字,短短一行邀请很快读完,没有邀请人信息。
“我知道了程叔叔,你自己也要小心。”
同程涧诩道别,卫褚又去超市溜达了一圈,拿了些食物和水放进购物车,结账时漏了包跳跳糖没装进袋子里,懒得再去解带子她随手揣进兜里。
第二天卫褚早早起来将家里打扫整理一遍,临出门前看到玄关柜子上摆放的合照,那是她十八岁成人礼上照的,脸上蹭了奶油不自知的她搂着妈妈笑容灿烂,摄影师捕捉下这一美好瞬间,定格于木质相框中长居于柜子上。
“叮铃。”门轻轻合上,似乎有一滴水珠从相面玻璃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