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繁星逐渐褪去，那寒冷的夜晚也随着第一缕晨曦落下。
窗外一缕阳光照进拥挤的面包车里，让本就因为气味不流通而晕车的李妒英更加难受。
感受到那有些炙热的光，让李妒英难受的睁开双眼。
她难受的弯下腰，双手捂着肚子，死咬着下唇，想要压下那股浓烈的呕吐感。
坐在她身边的大娘看她这样，立马就知道她怕是晕车了。
想也没想就从自己的破布包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递给李妒英。
面对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塑料袋，李妒英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虽然晕车的感觉很难受，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了大娘的好意。
抱歉的朝着大娘笑着摇了摇头。
比起一直忍耐的难受，她更不想当众吐出来。
可大娘却没有将手上的塑料袋收回，反倒还一个劲的塞进她怀里，一边塞，一边伸手又在自己的破布包里翻出一瓶没有开封过的水。
“忍着难受的很嘞，要到广深还要一个多小时嘞。”大娘的声音不大，像是特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的一般。
没等李妒英有所反应，大娘又自顾自的替她拧开水瓶的盖子。
看着大娘殷切的目光，李妒英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犟下去。
拿起袋子，哇的一下吐出来了。
毕竟是封闭的空间，吐出来的时候，车子里难免会染上那股难闻的味道。
有了她开头，一些人也终于忍不下去，一个接一个的吐了。
顿时，整个车厢里就全是难闻的味道。
好在一个多小时并不难捱，不过闭上眼假寐了一下，再睁眼时，司机就已经将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一栋有些破烂的厂房前。
李妒英往外看去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人。
她抿了抿唇，弯腰穿过人群，艰难的从车厢最里面出来。
“姑姑。”站在来人跟前，小声的喊了句。
打扮艳丽，长相不俗的女人轻声应了句，便用眼神示意她提起自己的行李跟着她走。
李妒英一只手拖着有些破旧的小巷子，一只手费力提起比她这个人还要重的蛇皮袋，吃力的跟在女人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的往前走。
“你先把东西放好，然后跟着我去办入职。”
女人将绿色的大铁门打开后，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忽的就落在她面前。
李妒英本来就因为晕车而感到难受，忽然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紧贴鼻头，让她简直想要当场去世。
伸手将钥匙接过，她立即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等到好受些了的时候，她才起身，一点点将东西搬进这个看起来加上她也不过两个人的寝室。
将东西潦草的放在离门最远的床上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女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向阴暗的厂房里。
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五金厂，地上一楼是办公人员工作的地方，然后，地下一层就是阴暗的厂部。
一堆又一堆的废料堆放在地上，两三个人围着废料堆，高声阔谈，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歇。
说着说着，李妒英明显看到他们在地上随意的吐痰。
“好恶心。”
李妒英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么想着，厄运也降临至她身上。
在下楼时，一脚踩上一坨绿色的东西，随后脚后跟将那东西往上一带。
李妒英下楼的步子立马顿住，她浑身僵硬在原地，脑袋如同生锈一般，缓慢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小腿。
一坨绿色的、新鲜的痰，带着些许地上的灰尘，黏在她白净的小腿上。
“呕——”
恶心感寻上心头，她立马扶着楼梯扶手干呕起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听到她这边的动静，一脸不耐的转过头。
刚想出声训斥她，不经意的低头一撇，就看到了李妒英小腿上沾上的东西。
她轻声骂了一句，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卫生纸递给李妒英。
正巧这时候碰到楼下路过的一个工人往楼梯口吐痰，怒上心头，她指着那名工人，脏话立马脱口而出。
“李二狗，你要死啊？我说过好几次了，不准随地吐痰，你是听不懂还是蠢？”
李二狗本想说没多大事，但是在目光触及到女人脸上的怒气和站在她身边白净的小女孩身上时，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话。
“哎呦，李主管，多大点事啊。”他眼珠子轱辘一转，看向李妒英，“这小妹妹是你亲戚啊？长这么嫩，一看就是没被人疼过的，你这都舍得带到这里来让我们玩吗？”
李妒英年纪还小，这么赤果果的荤话听着让她感到浑身山西该都不舒服。
她皱着眉，抿着唇并不打算说话。
反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女人精修过的眉毛紧拧，看着李二狗满不正经的样子，厌恶的说：“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你要不想干，现在就去找财务清算工资。”
说完，她又看向躲在阴暗角落，看着这边蠢蠢欲动的‘老鼠’，满含警告的说：“收起你们恶心的想法，谁敢对她动手动脚，就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注料的几个工人都是有过案底，在局子里蹲了几年才放出来的混混，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还没攒到钱娶老婆。
又因为身上有案底不好找工作，这会听到女人这么说，那几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便立马收起心头不该有的心思，认真忙活手上的活。
只有李二狗还在用色眯眯的眼神在李妒英身上来回打量，迟迟不走。
女人拧眉看着李二狗令人作呕的模样，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想起李二狗曾经做过的事，便闭了嘴，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带着李妒英径直走向包装部。
包装部在地下一层最里面那里，脱皮的墙壁，和湿冷的角落，堆放着一大堆有用没用的纸盒。
但比起外围那一圈脏乱的样子，包装部就显得干净许多。
“肖主管，这是我侄女，读书不行，她爸妈只能托我带她吃一吃工作的苦了。这孩子还算听话，就拜托你照顾照顾了。”
女人将李妒英带在身后，自己和一个长得还算斯文的男人攀谈。
感觉到男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李妒英将脑袋低的更下去了。
那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膛不见人。
“看着像才初中毕业啊，这么小能吃得起这个苦吗？”
肖主管打量着李妒英瘦弱的身板，满是不赞同的说：“小孩就应该多读点书，就算是读个技校也好啊。”
女人皱着眉，苦恼的回答：“他爸妈也是这么想的，想着要她读完高中再出来的，但是这孩子死活不肯读书啊。”
“你说，她要是有她姐姐和弟弟读书那么用心就好了，小小年经就想着出来上班赚钱。”女人越说越起劲，“她爸妈也没少她吃少她穿，也不知道这么小怎么就掉钱眼里了。”
李妒英听着这话，死抿着唇，双手死死的抠着发白的衣角，才没有出声反驳她的这些话。
那些在工位上准备工作的人，手上的动作不停，却都竖起一只耳朵在偷听他们这边的动静。
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出声滋滋有味的讨论起她这个年少叛逆的少女。
李妒英抠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泛白，她死咬着唇，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倔强的没有落下。
肖主管像是看到了她的窘迫，冲着女人挥挥手，指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说道：“行了，好了，人我给你好好看着，到上班的点了，你也不要在这给我添乱了。”
女人看了眼电子钟，发现的确已经超过上班的点了，撇撇嘴，最终也没多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又哒哒哒的离去。
连句叮嘱的话也没有留给李妒英，将她一个人就这样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唉！”肖主管长叹一声，在电脑前坐下，冲着李妒英招了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他尽量表现出温和的一面，轻声问她。
“李妒英，您叫我阿英就好。”李妒英小声的回答他的问题。
肖主管点点头，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在电脑上捣鼓了几分钟，肖主管这才站起来，冲着李妒英说道：“今天先熟悉一天，我找人带你做一天，好吧？”
李妒英怯生生的点点头，垂着脑袋跟在肖主管身后走向车床，最终站定在认真低头做事的女人面前。
“小杜啊，你带一下新来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