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念头通达之后,即使是雷劫,于觉醒了凤凰血脉,还能以人身化凤身的魏无羡来说,跟挠痒痒没多大区别。

    雷劫之后,化为凤身的魏无羡颇感新鲜,很想在天空飞上几圈。但当他目光触及到在雷劫消散后便迫不及待飞身而来的蓝忘机时,那种想在天空翱翔的冲动瞬间化为乌有,他只欲化为人身,落在蓝忘机的怀中。

    而如离弦之箭冲向天空的蓝忘机眼中亦只有那个不断下坠的身影,也稳稳的接住了大笑着张开双臂的魏无羡。

    两人相拥着落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这一幕被魏伏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慈和的笑容,在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

    ###

    金家覆灭,其附属家族作恶者也尽被围剿。金夫人隐姓埋名离开,金光善被斩杀,炼尸场等人间惨案暴露,薛洋和金光瑶被愤怒的众人乱剑砍死。

    天空亦随之播放出金家及其附属家族做过的所有恶事,显得朝廷牵头,蓝氏聂氏率先响应,附属家族和散修附应的围剿实为正义之举。

    与此同时,一道箫声响起,一直围绕在金麟台的傀儡被引进了乱葬岗。

    那箫声出现的实在突兀,众修士皆以为是夷陵老祖出手,难免忐忑不安。唯有一心念着自家弟弟安危的的蓝曦臣想起夷陵老祖是和蓝忘机一同被巨龙‘吞吃’,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循着箫声寻去。

    聂明玦见状,紧随其后。其余修士面面相觑一阵,也三三两两的跟了上去。

    蓝曦臣本意是想向夷陵老祖打听一番蓝忘机的下落,以及他如今是否安好。没曾想入目所见的那张脸却让他惊喜交加,脱口唤了一声:“忘机!”

    来人却不为所动,只一门心思将傀儡引进乱葬岗。而蓝曦臣看出其冷漠,与蓝忘机多年的兄弟情让他意识到不对劲,待他定睛一看,心中发凉,轻声喃喃:“不对,不是忘机,是那条巨龙……”

    虽是声如蚊呐,但他身边的聂明玦却听得清楚,而蓝允更是字字入耳。

    蓝允收起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蓝曦臣一眼后头也不回的飞身而去。蓝曦臣想追上去,脚却像扎了根似的动都动不了,只能呆愣愣的看着对方远去,心中莫名惶恐。

    金家及其附属家族覆灭的消息,在天空播放他们恶行时传扬天下。打着寻找金光瑶的名义在外漂泊许久的秦愫闻及恶耗,立时领着阿箐,匆匆赶回了乐陵。

    乐陵秦氏是金光善的左膀右臂,所以回到家族后,秦愫才知道父亲秦苍业被傀儡杀死后,母亲秦夫人也随之殉了情。

    幸而这回家族覆灭,并非被天罚,而是被朝廷和其他世家围剿,且他们的目标直指兰陵金氏,所以那些附属家族因以念及天和,当场投降后查出并未有沾染无辜之人性命者,都被留了性命。所以,秦愫回来后并没有被秋后算帐。

    虽说族中的钱财法器都被当成了战利品给带走,但秦愫这些时日在外帮百姓除祟,手中倒是有些余财。而且平日里放在乾坤袋中首饰,以及这一回外出时收拾出来的细软,倒还是能给被围剿而死的父亲和族人们一起办了场丧礼。

    秦愫在灵堂上,看着上面摆着的父母的牌位,和族人们的牌位,泣不成声。

    虽知他们是死于何人之手,可如今的秦愫却难以对那些手刃血亲的刽子手们生出恨意,只因她深知族人们的死,其实是罪有应得。

    经历了那么多,秦愫对于年少倾心的金光瑶也已经放下了,甚至还为了自己曾经喜欢过他而觉得恶心。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语笑晏晏温和有礼,于她有救命之恩的少年,会变成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满手血腥的的恶魔。

    最重要的一点,是秦夫人在临死前曾给她写了一封信,信封上施以禁制,需得秦愫本人方可打开。而信中所言之事,令秦愫如遭雷劈:自己跟金光瑶,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是秦夫人有一次去参加金麟台的宴会时,被金光善……

    生下自己的母亲竟然有如此痛苦的过往,养大自己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被他所忠诚的金光善戴了绿帽,而自己竟然从乐陵秦氏的大小姐沦落为奸生女……

    烧毁信件之后,秦愫的心如撕心裂肺的痛。原来自己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秦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索性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失了父母而一时无法从悲伤中解脱,倒是不疑有他。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秦愫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将因为担心的在她门外守了好几天,除了吃饭洗漱上茅房外几乎寸步不离的阿箐从睡梦中惊醒。

    秦愫看着一脸欢喜的阿箐,直看得她把欢喜尽销,脸上重又覆上忧虑的唤了一声:“秦姐姐?”后,本来烦乱的心思终于开了窍,坚定的对阿箐说道:“我决定了,我要成立一个门派!”

    门派?

    阿箐皱着眉头。虽不明白秦愫话语中的意义,但她还是静静的聆听。

    秦愫铿锵有力的说道:“我要成立一个不问血缘,只为女子伸张正义的门派。”

    ###

    做为死去的主人流落在外的儿子和儿媳,小主人的父母,在得知他们存在的第一天,魏伏就安排人将他们的灵位奉上了凤族人的宗祠之中。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魏伏便告知魏无羡。自此,魏无羡日日都会去祠堂中为父母与族中长辈们敬上清香,并与早逝的父母说说心里话。

    如今得了两情相悦的心上人,魏无羡自要带蓝忘机到父母的灵位前让他们看看。魏无羡取了六支供台上的线香,在烛火上撩了撩,点燃后分了三支给蓝忘机,再一起跪在排排灵位之前,一起对着魏长泽和晓清月的名字俯首拜下。

    一次,二次,三次,拜的动作完全一致,二人这才郑重其事地将线香插入铜鼎之中。

    每每看到刻着父母名讳的灵位,魏无羡都不由得眼眶泛红,喉咙发紧。尤其他如今恢复的那些幼时的记忆,在见到灵位的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把他扛在肩头上助他摘下枝头最美的一朵花送于母亲,母亲哼着歌为他梳小辫……

    “阿爹阿娘,是我,阿婴。我又来了,还带着蓝湛来看你们了。”魏无羡话语出口时声音仍有些发颤,他随即深吸口气,确定无碍后便扬起了笑脸继续说道:“这是我喜欢的人,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说话间,魏无羡歪头看了蓝忘机一眼,那人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在斜斜照入祠堂的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边。蓝忘机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转头,浅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

    只是一个眼神,魏无羡的心情也瞬间亮堂了起来。魏无羡欲出口的话顿了顿,笑得更灿烂,也摒去了暗藏其中的阴霾,“今日这三拜,就麻烦阿爹阿娘,帮我订下蓝湛啦。”

    蓝忘机当即郑重的向两位长辈的灵位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魏无羡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岳父岳母在上。”蓝忘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忘机此生绝不负魏婴,宠他爱他。还希望岳父岳母能保佑我们,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魏无羡听得鼻子一酸,赶紧眨了眨眼。他想起小时候流浪街头时,最渴望的就是有人能对他说一句“我带你回家。”而现在,蓝忘机不仅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还在他父母面前许下的承诺。

    “蓝湛……”

    魏无羡轻唤一声,却见蓝忘机看向他后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魏婴,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魏无羡的心脑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忽然扑上去抱住蓝忘机,而蓝忘机也稳稳接住了他,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魏无羡想,父母若在天有灵,看到他现在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愿意用一生守护,也该放心了吧。

    两人静静相拥着,时间亦静静流淌,直至夕阳西下,二人才稍稍分开。

    让父母的灵位看着他们恩爱,饶是魏无羡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当他要带着蓝忘机离开时,蓝忘机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灵牌上的字迹,也使蓝忘机想起了一件事。

    蓝忘机停下了脚步,在魏无羡好奇的眼神下徐徐开口:“魏婴,我想,我应该见过阿娘。”

    “啊?”魏无羡眨眨眼,不太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蓝忘机话里的意思。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的眼神格外温柔,“你昏迷的时候,她曾经出现过。”

    “真的吗?”终于意识到蓝忘机话里的意思,魏无羡立时惊喜的坐直了身子。蓝忘机从不说谎,再对照着自己当初昏迷的那段时间曾梦到母亲,更是互相佐证了魏无羡并不是单纯的在做梦,蓝忘机也不是出现了幻觉。

    “嗯。”蓝忘机看着魏无羡,那目光温柔得能让冰雪消融:“阿爹阿娘一直在你身边,爱着你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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