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

    杜书音一进殿就看到张女史手里拿着东西往外走,她看到杜书音回来,神色一愣,喜道:“你竟然那么快就回来了。娘娘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杜书音不解,“娘娘?”自己和娘娘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叫自己干什么?

    张女史却催促道:“快进去吧。”她说完,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根本不给杜书音再问的机会。

    杜书音不明所以,频频朝正殿望去,却也不敢违背皇后的命令。她不免胡思乱想,娘娘叫自己去要说什么呢?

    “你来了?”杜书音的身影还没有进殿,就被皇后捉到,她对殿内众人道:“你们都出去。”

    正殿内的宫人鱼贯般地从杜书音身边绕过。

    皇后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你进来。”她见杜书音朝自己走来,等不到她停下,兴奋道:“吾听思雁说,你和安定早就认识?”

    原来是张女史说的,难怪方才院中遇到她催着自己进来,实则她早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杜书音一愣,“安定……是谁?”

    皇后轻笑,解答道:“柳靖就是安定啊。”

    原来是小字。

    杜书音站定后,垂头应答:“回娘娘,是。”

    皇后悄悄探头,声音里带着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杜书音虽然来蓬莱殿的时间短,可从来没见过皇后这么一副兴奋无比的模样,以前总觉得她高高在上又和善可亲,现在她这番神情倒是拉近了别人和她之间的距离。

    杜书音垂头,保持一惯的礼仪,“统领大人昨晚去长阁殿灭火之时,路上与奴婢认识的。”

    皇后一听乐了,笑着脸打趣道:“难怪他今早被骂,原来是昨晚干活的时候偷懒了。”她只打趣了柳靖一句,目光又落到杜书音的身上,“是他拉着你,非要认识你,是与不是?”

    “娘娘妙算。”杜书音道。

    若说此前易记明透露出一点对杜书音有好感,被皇后发现要说媒那次,是情绪高涨,那这次可就是上次的十倍情绪,甚至更加急切和兴奋。

    皇后坐不住了,站在原地顾及皇后的身份,道:“吾问你,你是哪里人?家住哪里?又是为何入宫的?”

    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十分热衷于查户口。

    杜书音背后阵阵冷汗,她总觉得这次说谎会给以后留下祸患,可也不能如实相告吧。她道:“奴婢是个孤儿,没有家,入宫只为了能有口饭吃。”

    这样可怜的身份,任是谁看一眼都会心生怜悯吧。

    皇后闻言,果然面露心疼,她像是想到什么,眉头轻皱,忽道:“吾看了你的名册,你是上个月入宫的,那你以前是如何……”她忽然停下,杜书音藏在手掌里的拇指被紧紧攥着,心脏也“砰砰”的跳,生怕皇后让自己回答详细。

    皇后沉思一阵,竟能自圆其说,她道:“你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是可怜。”皇后一抬头,见杜书音远远站着,恭顺俯首的模样,愈加觉得心疼。对杜书音招手,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杜书音闻言,头也没抬,眼睛看着地面,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住。只听皇后的声音从头顶再次传来,“再近一些。”杜书音还是方才的模样,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

    皇后索性走下来,站在杜书音的面前大致看了看,又伸手牵着杜书音的手,把她的手放入掌心好一顿摩挲。

    杜书音被她摸了好一阵,皇后却再也不说话了。杜书音一直看着地面,根本不知道皇后此时是个什么意思。

    她缓缓抬头,视线一寸一寸的挪动,从皇后明黄色的鞋面过渡到裙摆,然后是腰身,一点点往上看去。她这举动自然没逃过皇后法眼,结果就是杜书音一抬眼,目光直直撞进皇后的眼里,她像是等着杜书音一样,见到杜书音的那张小巧的脸后,皇后笑不出来了。

    杜书音脸颊两侧干瘦,脸上没有一点肉,看着就像是面皮包裹着骨头一般。

    皇后重重拍了两下杜书音的手,“也是个苦孩子。”她把杜书音拉到桌前坐下,推着桌上的糕点到杜书音的面前,充满慈爱道:“吃吧。”

    “谢娘娘赏赐。”杜书音拿起一块糕点,在上面咬了一小口。

    皇后看着她进食,心里妥帖下来,“吾明日要陪陛下出宫祭日,我出宫的这段时间你就给思雁当副手。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杜书音放下糕点,连忙行礼,“谢娘娘抬爱。”

    皇后看杜书音表现,越发觉得柳靖眼光好,“既然是当副手,那你就搬过去和思雁一起住吧。她的屋子还空着呢。”

    杜书音的指甲陷入指腹里,她犹豫一下,道:“娘娘,我现在住着很习惯,能不能不搬?”

    皇后闻言一笑,十分好说话,“可以。”她拉着杜书音坐下,“你过来坐。”

    “谢娘娘。”

    皇后虽然比自己年长一些,却好像没有任何代沟,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年轻许多。她温柔的声音从桌子旁边传来,声音悦耳又动听,像个大姐姐的一样,让人觉得温暖。“我们柳氏不怎么看重出身。若是有眼缘那定是喜欢的。”

    “?”

    杜书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皇后缓缓问道:“你觉得柳靖如何?”

    杜书音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像是被石化一般,一动都不敢动。本以为娘娘是在考核她,与柳靖交友之人究竟是什么性情,现在看来,不会是要给自己牵红线吧?

    她回想自己前世,纵然是个笨蛋,可也没有谁来强迫自己结婚的!

    她握紧桌下的裙子,壮着胆,不安地朝皇后看去,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察觉到杜书音不安的情绪,不答,反而起身说起柳靖来,“他自小就是与谁都相熟的性子,明明是见的第一面,可他表现得就好像是认识人家一样。”皇后摇头笑笑,继续道:“他这个性子最会讨长辈喜欢,却不知分寸,惹得女孩子对他生厌。我问你对他的看法,不是其他意思,就是怕你误会他,认为他是个喜欢捉弄别人的捣蛋鬼。”

    虽是这么说,可杜书音悬着的心还是没能落下,她战战兢兢,答:“奴婢明白。”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衣服,额角、鼻梁也开始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整个人就像是草木皆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个半死。

    皇后背对着她,整个人还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杜书音。她道:“安定,若是再来找你,那定是喜欢你,我若是……”

    杜书音没等皇后把话说完,冒然打断,“砰”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她故作镇定,“奴婢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统领大人。”

    如果因为这种事被砍头,那死就死吧!

    皇后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动静吓得一惊,忙转身回头看。见杜书音满脸冷汗,肩头还在不断颤抖,整张脸被吓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这才察觉自己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完全没顾上杜书音的反应。皇后尴尬笑笑,扶杜书音起来,安慰道:“你不必惊慌,我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既然这样,那便看安定的造化吧。缘分不是讲究随遇而安吗,你忙去吧。”

    “是。”杜书音浑身僵硬,走出屋外,正午的阳光洒在脸上竟丝毫没有感觉。她看着殿外和煦的风,墙边随风摇摆的牡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般。

    她贸然拒绝皇后,也是看准这段时间皇后的和善,估计她不会因为此事把自己杀了,最多就是打个几板子。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放自己离开,竟是一点责罚都没有。

    皇后高高在上的地位在她心里又拔高了一节。

    当日晚膳后,杜书音在蓬莱殿罕见地碰到了易记明。他是来向皇后禀报刘嫦落水事情的真相。

    晚上气温下降,长长的宫道发出“呼呼”的呜咽声,冷风在各个宫苑墙角乱撞,几乎每个地方都能听到风声。

    蓬莱殿院门外挂着几盏灯笼被吹得四处摆动,门口的宫道上也点燃了石灯。院内墙角各处都置有石灯,一眼望过去,不觉得黑。

    正殿内烛光相映,照得里面亮堂堂的,目光往旁边偏移,还能看到皇后坐在窗前与自己对弈的影子。

    易记明看了一眼杜书音,道:“带我去见娘娘。”

    “是。”杜书音在前面带路,她有些心慌,虽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若是自己牵扯事情太多,也会让娘娘不满吧。

    易记明走到正殿中央,俯首抱拳道:“娘娘,臣已经查明刘嫦落水的死因了。”

    皇后闻言并未有动作,手上下棋子的动作没停,“结果如何?”

    “是意外落水,出事时正是宵禁前,并没有人看到现场情况。湖边湖底亦没有挣扎的痕迹。”易记明道。

    “我知道了。”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落子的手一顿,转而看向易记明,吩咐道:“明日我和陛下要出宫,这宫里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出岔子。”

    “臣领命。”

    易记明说完,转身离开正殿,往院门走。他没有提及自己,也没有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杜书音心中感激的同时,忽然产生一种可怜他的情绪。他虽然是皇后的义子,可这些时日相处的时候,杜书音能明显的感觉到皇后似乎与柳靖更熟悉。易大人和皇后相处更多的是冷淡和疏离。

    不是说,他从小就被陛下收为义子,住在王府里了吗?那么多年,双方感情没有一点进展吗?

    看着易记明形单影只地往外走,忽然觉得他好孤单,像是一直一个人,让人觉得他以后都会是一个人了。

    杜书音想起他们方才的谈话,娘娘明日就要走了,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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