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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好非要一起出门

    小雨斜落,春寒料峭,风吹开人的襟口,凉意直渗进骨头缝里。

    院门处传来“嗒嗒”几下触地声响,紧接着又是院门开合的声音,虽是轻得仿佛要没进风雨声中,仍是叫檐下耳捉住。

    檐下一张做工精良的躺椅,一位青年没骨头似的卧于其上。此人五官端正秀美,却透着浓重的病气,面色苍白不似常人。他十分畏冷一般摊了数条衾被,纤细的雨将他的脸扑得水润,额发也淋淋,瞧着有几分可怜。

    他本已睡了半熟,听见熟悉的动静才懒懒掀了眼皮,调子里蕴着未醒全的沙哑:“回来了?”

    来人模糊答应一声,几步上前将人连厚重的衾被一同捞起,原先手持的长剑并伞□□脆扔在一边风吹雨淋,人倒是被送回被褥层叠的榻上好生安置。

    青年迷迷糊糊便被腾空挪走,待后背实打实落在榻上才回神,不由好笑:“睡了半日,骨头都软了,还是放我去素舆上正正吧。”

    对方一顿,两臂撑在他两侧,顺势俯身逼近,语气没甚起伏道:“你在外头睡了半日?”

    青年弯起的唇一僵,抿唇闭眼装死。

    自然是用处不大。除刀剑之外,能撬开一人唇齿的法子数不胜数,更温柔,亦更磨人。暖热蒸腾,交战数番,到底是青年落了下风,苍白的颊飞红,气儿也喘作几份,才得以脱身。

    本就乏力的躯体更是一丝气力也使不上了。轻而密的吻落在青年唇边,他也懒得搭理,直到衣襟被拨开才抬手推拒一下:“好了,用饭去。你今日带了什么吃食回来,还挺香的。”

    对方应了一声,勉强起身将他从层层衾被中挖出来——青年只着一袭单衣,身形瘦弱单薄,一吹便散似的,两条细白的腿在撩起的衣摆下不自然地垂着:竟是个瘸子。

    青年周身一凉,紧接着又被厚重的大氅裹紧,阵势比先前被褥子淹没的情形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下意识蹭了蹭脸侧镶在大氅领边的狐毛,长、软,很是舒适。

    对方将青年全身上下裹了严实,才一面起身挪来素舆,一面答他先前的话:“仁华坊的烧鸡和酸菜鱼,你昨日不是馋这两样了?”

    青年眼睛一亮:“娟娘的手艺,怪不得这般。”瞧一眼对方神色,转又软声道:“知遥有心了,实在叫人感动。”

    方知遥哼笑一声,动作仔细地将床上的一团搬上素舆,未及回嘴,后颈却被人按住,罪魁祸首用另一只在被中捂暖的手摘下方知遥覆眼的布条,笑吟吟地摸了摸他微凉的颊:“怎么只顾我暖和,南枳哥哥给你暖暖?”

    屋外风凉雨冷,屋内倒是暖烘烘,三两道菜,正是家常温馨。方知遥双眼没了遮挡,现出其上两道深色的狰狞疤痕,眼窝处微陷,单看眼部实在有几分骇人。然他长相清俊,自有几分英气,眼上的疤反倒为其添上些生人勿近的威严。这般人物坐在小圆桌边淡然地为南枳布菜,时而说些“别挑食”类的叮嘱,又令他瞧着平易近人起来。

    南枳嘴上应着“好好吃饭”,眼神却不住地往方知遥脸上飘,从前没见过似的新奇。方知遥到底是忍无可忍——南枳的目光毫不加以掩饰,甭说瞎子,便是死人也要叫他盯活过来——他抿了抿唇,道:“淋雨淋傻了?尽瞧着我做什么?”

    “好看便瞧呗,”南枳随口答道,“下饭。”

    南枳这些个张口便来的好听话他早听惯了,自然知道这并非实话。方知遥倒也并非敏感到被看几眼就要疑神疑鬼,只是——

    “彰王来找过你了,说了什么?”

    方知遥尽力让自己的口气听着漫不经心,然而尾音紧绷,只听出个蓄谋已久,在意得紧。

    南枳眨眨眼,却并不惊讶,仿佛早等着他问,只轻叹口气:“......何必呢,知遥。”

    方知遥在院中设了结界,对院中进出来往了如指掌,自然也会知晓彰王韩霖早些时候来过。南枳本不打算瞒他,方知遥倒是一直在堵他的嘴,现下却又按耐不住还是开口询问,到底还是不大痛快了。

    若方知遥不问,二人便可心照不宣,平静地迈入别离,随南枳如何奔走,方知遥又做回自己的逍遥剑客便是。

    若方知遥问了......南枳倒也未想好如何解释,实在也没甚好解释,方知遥难道会不知道韩霖来找他所言为何么?

    便是知晓了,也无法按捺住不问。

    ......太乱了,南枳又叹了口气。方知遥仍面向他,薄唇紧抿,不像要讨答复,更像想用视线将南枳的嘴缝上,好叫他不说出些不遂人意的话。

    “知遥,”南枳平静道,“三日后启程,燕州音殊山。”

    他声音低下,“我要回去了,知遥。”

    方知遥所欲知何止于此,但见其不愿多言的姿态,余下的问题心里便也有了答案。

    “想必彰王爷并未给我留一席地罢。”方知遥道,语气沉沉似山雨将袭。

    南枳不答。如此便是默认。

    方知遥便压着火,捉住南枳细瘦的腕:“究竟是他不愿我去还是你不愿我去?燕州凶险,彰王是将脑子落进宫里头了才不愿多带一个助力。你不同他提,便是非要独身犯这个险不可了?”

    南枳少见的哑了口。

    他本也不指望这件事能随口糊弄过去,但此刻被方知遥如此逼问,心中却无端生出些烦躁和委屈。

    这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分明是他隐瞒在先,而后又顾自决定了方知遥的去向,在并未过问方知遥想法的情况下。

    他大抵是被方知遥纵坏了,连情绪都不受控地泛滥。

    “这本也不是你的因果……”

    南枳苍白地辩驳一句,便见方知遥下颌绷紧,眉目深压,一副火气上头的模样。

    “..….”

    他到底是没有说下去。

    据说当初方知遥在师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极少动怒,怎的一到他这便眼里揉不得沙了?

    南枳倒也并非不知缘由。

    正如现下,他心里憋着不愿拉方知遥下水的念头,是忧心方知遥与他同去身陷险境,同时又忧心自己若开口这般道来,方知遥恐怕被他气的崩上房梁。

    这些年方知遥守着他寸步不离、悉心照顾,连师门都甚少回去,出门也从不过三个时辰。直至近两年南枳身子好些,他才勉强能放心地在外多留一息半会。方知遥虽从未抱怨过,反倒觉得守着南枳是天经地义一般,但于情于理,南枳都不能任他又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方知遥却是觉着,自己护着念着这么久的人,好容易把身子骨养好些了,又要去险地试命,如何不揪心。他自认了解归山此事于南枳的重要性,要劝南枳不去那是万万不能,况且此地与他自己也多有牵连,方知遥如何也没法这般说道。但也绝不能放南枳自己前去,更别说他还要混在彰王那群豺狼虎豹中一同去,方知遥更是不能放心。

    一时间双方僵持,草屋内骤然静下,显得窗外的雨声都震耳欲聋一般。

    南枳心中几乎起了半夜偷跑的念头,然而且不说这满院子皆布了结界,虽阻不了进出,但他若出去便能立时叫方知遥发现。即使他真能悄无声息地跑了,以方知遥的执拗性子,必会竭尽手段追上来,如此不过是让方知遥随着去燕州的路途更曲折些罢了,他终究还是要到燕州的。届时他到了燕州若不见自己,上了音殊山寻人,危险便只多不少。几番思虑,倒不如让他同去,大不了临了将他丢在山脚下便是。

    半晌,南枳便先叹口清气,轻唤一声:“知遥。”

    他们之间一向如此,冷战中往往都是南枳憋不住先行开口,于是方知遥略胜一筹,便会顺着台阶下,毫不别扭地翻篇,几乎已成一种默契。

    方知遥果然神色松动,却还是绷着脸,故意将脸朝向南枳的反方向。

    “你同我去吧,知遥。”南枳撒娇一般伸手扯了扯方知遥衣袖,“你问我的那些事,同我去了你便知道了。”

    这话说得倒像方知遥要同去只是为了那些事一般。但到底是南枳退了步,方知遥只得老大不高兴地应了,仿佛一开始因为被抛下而闹脾气的不是这人似的。

    南枳有时会觉得不真实。

    方知遥并非是个傻好人,相反,此人戒心略重,从不为愚善之事。然而此人却能在当初音殊山遭劫时,将被一众人指控与妖族里应外合屠山的他救起,照顾至今。算起来那日前他们也不过寥寥几面之缘,南枳甚至直至今日都对当时之事讳莫如深,只肯透露些许。难为方知遥收容一个一身脏水不明底细的人多年,乃至交付信任、一心牵念、满腔忧怀,好好一个少年郎愣是被逼成了老妈子。更甚如当下,抵足纠缠,耳鬓厮磨。

    抱着些许顺毛的心态,南枳在床上乖巧许多,随着狂风骤浪高高低低地哀叫,尾调软而轻,叫春的猫儿一般。

    方知遥因着今日之事心中含怨,故而动作略重,听着这猫儿讨饶样的叫唤,又不免心软,只能恨恨地借着此人圆润的肩头磨了磨牙,道:“明日我同你一起收拾,燕州路远,东西该备齐全些。”

    南枳见他又开始操心,不由喘着气笑唤一声:“哥哥,知遥。”

    方知遥被他叫的心中一动:“怎么?”

    “其实我早同彰王说了你可能会跟着去。”南枳仍笑,“好知遥,你果然最在意我。”

    “……”

    方知遥顿了一下,倒没有被摆一道的气闷,却是理直气壮地应道:“对,我最在意你。”

    南枳透过汗湿的睫定定地望着他,极缓地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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