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醇厚微苦的热巧克力愉悦着味蕾,浓稠而细腻的深棕色液体像柔软的丝带一样沿着白色陶瓷杯的内壁缓慢地流动。

    埃维莉娜看着杯子中心的凹液面,再一次为命运的捉摸不定叹息。随着关于西雅图的未来画面消失,她新的未来出现了一个起码一千岁的吸血鬼,以及一个行踪不定、性别未知的巫师。

    仅仅是一千年这一条就足以打破她简单而平凡的生活。谁都该知道,活得越久的生物越危险。她把“幽灵”归为此类,“幽灵”对爱德华做了可怕的事情,但她身体的一部分反对这个想法。

    她真是差劲透顶!她在脑子里痛骂自己,一个气味就让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而且她开始怀疑,她看到的西雅图的未来里,她步履匆忙究竟是在逃跑,还是主动跟着“幽灵”走了。也许那只是因为“幽灵”的速度太快,她得跑着才能跟上。

    这个念头让她的脑袋像被人用力敲了一锤子,“幽灵”是吃肉的,她却仿佛笃定了对方不会伤害她。

    她的反常都因那缕奇妙的香气而起。那也绝不是用一个她的个人癖好就能定义的事。先是爱德华,现在又来了一个。早知道她在医院养伤时该多看些理论知识的。

    后悔毫无用处,她决定先把“幽灵”的问题搁到一边。

    接下来是那个巫师。她更倾向是位女巫。当然,不是她歧视男性,而是她从集会和她家那些巫师书上了解的。单纯从性别的角度来看,即使是普通女性的身体也比男性更遵循自然规律。

    女性的月经周期与月亮盈亏的周期吻合,生育更是女性独有的天赋,在一些动物身上,雌性孕育生命甚至不需要雄性参与。甚至女巫中也有几个疯狂的家伙,她们会通过献祭仪式向神明或者恶魔请求一个孩子。

    男巫只是幸运地继承了家族中女性长辈的魔力,他们仅能使用一部分,与其称为巫师,不如说是魔力携带者。

    他们根本无法承受一个高等保护咒语所付出的代价。

    一个仍在死神追捕名单上的女巫,一个永生的女吸血鬼,一个以爱为基础的咒语。他们是什么样的亲密关系,又发生了什么,让女巫不惧死亡的威胁。

    而唯一可能有用的草纸已经在空气中化为尘埃,埃维莉娜无从知晓它本身的时间。一千年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女巫和吸血鬼的组合很常见吗?她十六年的人生阅历无法回答这问题。倒退一千年,嗯,那时还没有美国这个国家,《独立宣言》是在七百多年后发表的,她脚下的土地说不定还是某个印第安家族的餐厅呢。

    餐厅。

    噢,她现在正坐在卡伦家的会议室里,如果她的眼睛能忽视掉不远处那个白色实木橱柜里摆放的成套崭新餐具的话。

    和会议室有关的只有一张椭圆形的桃花心木长桌和一圈椅子。

    这会是一场让她倍感压力的会议。埃维莉娜断言道。她不禁把目光投向坐在她对面的埃斯梅温和的脸庞上。

    这里本来只有她和埃斯梅,她们正在讨论哪种热巧克力的味道更好。虽然埃斯梅只喝动物血,但她是位优秀的女主人,一直在迎合她这个客人的喜好创造话题。她还不怎么了解埃斯梅,但她确信埃斯梅给了卡伦家充足的爱与包容。

    埃斯梅的双眼没有爱德华的魔力,却同样让她感到温暖。

    一切终止在5分钟前。爱丽丝银铃般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埃美特和贾斯帕将会在7分钟后到家。

    也许她该重新找座位。每个人在家里都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就像卡通图案的杯子是属于小孩子的,而成年人更多是纯色杯子。起码人类世界是。

    这让她怀念起她在华盛顿特区的起居室,她通常坐在壁炉旁边的浅绿色布艺单人沙发上,或者直接盘腿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埃阿斯则喜欢坐在落地书架旁边的扶手椅上,方便他随时挑选要看的书。

    而克里,他没有专属座位,埃阿斯不喜欢他。但克里的家里有一个橄榄绿罗福宾士皮革沙发。那是她买的。为了道歉。

    去年春天,她带瑞亚去了克里家。瑞亚是个灵媒,她们在线下玩通灵板认识的。那天瑞亚去处理一栋闹鬼的房子,但闹鬼完全是乌龙,不过是通风管道内部住了两只机敏的老鼠。

    但为了拿到尾款,瑞亚要演一场捉鬼戏码,所以叫她去帮忙。瑞亚在屋里应付雇主,她在房子外面用巫术制造杂音,瑞亚的腊肠犬乔治去抓老鼠。

    他们三个配合默契,完事后准备去庆祝。在那之前,先顺便去了三个街区外克里住的公寓拿她的书包。乔治进屋后就疯了,它一直狂吠,甚至尿在了克里睡觉的黑色棉麻沙发床上。

    那天完全是灾难。她和瑞亚两个人都安抚不了乔治,好在克里即时赶回来,他的脚还没踏进玄关,乔治已经晕了过去。晕过去也算一种安抚,乔治彻底平静了。

    克里简直是圣人。他完全没责怪她不打招呼就把朋友和宠物带到他家,还把屋子弄得一团糟。

    她想念他们,甚至是害她丢脸的乔治。

    快乐的回忆让她放松不少,在开始倒计时30秒时,除了“黄金眼镜蛇”外,大家都提早来到会议室。

    埃斯梅从椅子上站起来。噢,不,她要坐到别的地方。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爱德华径直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爱丽丝在后面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坐在了她的对面,原先埃斯梅的位置。

    卡莱尔走到了房间的最东面,坐在那把明显属于男主人的椅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埃斯梅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她的手刚伸出去,卡莱尔便自然地牵起来。

    一对恩爱的夫妻。

    埃维莉娜想起从同学那听到的八卦,卡伦家的情侣数是按人头平均分配,最后剩下了爱德华。学校里追过爱德华的女生很多,但都被他拒绝了。

    哎,她羡慕那些向他告白的女生,因为她不能那么做。

    也许是爱德华正坐在她身边,她的沮丧被另一种方式弥补。他似乎已经解决了之前的问题,表情好多了。

    倒计时0。

    她听到了埃美特略显粗鲁的咆哮声。

    新的问题来了。

    贾斯帕率先走进餐厅,接着是埃美特和罗莎莉。罗莎莉坐在卡莱尔的正对面,长桌的另一头,埃美特坐在她旁边。贾斯帕没有坐下,而是朝卡莱尔走去,他递给卡莱尔一个东西后便靠着墙站在爱丽丝身后。

    保镖。埃维莉娜想,她看向卡莱尔手里那个外观和迷你铅笔差不多的东西。那是一根——枯枝。

    某种回家仪式?

    卡莱尔把枯枝凑近他的脸,接着摇了摇头,“不认识。不是我见过的人。”

    气味!

    埃维莉娜反应过来。那根树枝肯定是沾到了“幽灵”的气味。

    几分钟前的烦恼又找来了。但她也许可以解决气味问题中的一个。

    她的嗅觉出没出问题。

    在卡莱尔把树枝递给埃斯梅、爱丽丝和罗莎莉分别确认过后,埃维莉娜出声道,“嗯,我能问下,她闻起来是什么样的?”

    这话可真变扭,人类之间不问这种事。

    卡莱尔认真回答了她,“新落下的雪、紫罗兰和棕榈叶混合在一起的甜美纯净的气味。”

    他把树枝递给了她。

    埃维莉娜接过来,并没有去闻,她没那么好的鼻子。她盯着那根枯枝,把卡莱尔闻到的和她记忆中的对比。他们都闻到了雪,而紫罗兰和棕榈叶,她仔细辨别着,很微弱、几乎被清冽的雪味盖住。

    “海水、柏树、干燥的葡萄藤。”她听到爱德华补充道,“她斗篷上沾到的气味。”

    海洋、成荫的柏树、交缠的葡萄藤。

    她想起了在埃阿斯的酒窖里看到的宣传单,它被垫在装葡萄酒的木箱里。

    那张纸上印着托斯卡纳一家酒厂的照片。阳光照射下的翠绿柏树和深绿色葡萄藤,生机勃勃、层次分明的绿色与灿烂的金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种景色似乎在那边随处可见。

    也许“幽灵”是从地中海地区过来的。

    但不重要,她想,她找到了答案。卡莱尔他们都没闻到“幽灵”身上最特别的气味——温暖的、有种木质香调的火。

    只有她。

    1个吸血鬼可能出错,但7个不会。

    她想到了那条项链,如果香气不是出自“幽灵”,而是施咒的女巫呢?如果不是气味,而是魔力的具象化呢?那就说得通了。

    每个巫师的魔力表现都不同,可能是气味,可能是动物幻象,有各种可能。但很难辨别,也只有同类间才能感觉到。

    女巫。埃维莉娜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石头越堆越多了。

    在她走神时贾斯帕已经说到他去追埃美特,她漏掉了一部分,但不影响她了解事情的全貌,况且她一点也不想听贾斯帕描述她当时有多狼狈。

    “我在半路看到埃美特,他痛苦地倒在地上。他当时的状况比爱德华要好得多,我用能力让他平静下来。然后我们顺着气味追到了弗拉特里角的悬崖边上,斗篷女已经不见了。”

    埃美特沮丧地垂下头,“那家伙让我看到一头变了异的黑熊,它身上燃着火,朝我扑过来。”

    “它像我转化时的火一样烫。一样漫长。”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还在被火烧着。

    罗莎莉痛苦地呻吟了下,苍白的双手握住了埃美特的右手,接着迅速看向爱丽丝,“她还会回来吗?”

    爱丽丝空洞地盯着空气,像没听到罗莎莉的话。

    “爱丽丝!”罗莎莉吼道。

    爱丽丝不高兴地皱起鼻子,“我听得见!”

    “她很奇怪。”她的双眼恢复神采,“她和埃维莉娜不一样,我能看到。但未来的画面总是中途断掉,或者干脆是空白。”

    “她看起来像在躲谁。和爱德华说的一样,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兜圈子。”

    “不过她暂时不会回来。”

    “她的思想也是这样。”爱德华出声道,“我最初以为她只是思维迟钝,直到我和她打起来。她的思想被隐藏起来,只有当它们非常强烈时,我才能听到。”

    “我没听说过这种能力。”卡莱尔皱紧了眉头,“她的能力似乎把我们生前的遭遇和我们转化的过程结合到了一起。”

    爱德华屏住了呼吸,他克制地握紧双手,声音低沉,“不,我看到的不是这些。”

    “我看到埃维莉娜……死了。”

    埃维莉娜猛地抬起头,森林里发生的事变成了一颗埋在土里的炸弹,一碰就会引爆。

    爱德华和她一样。

    他紧紧盯着她,不安地确认着,用这种方式来抵抗他对她死亡的恐惧。

    “两次。”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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