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公主一起过年。

    我也很幸福。

    ——公主的狗狗骑士

    陪伴外婆的时间很快过去。

    太阳逐渐西移,安嗔赶在天黑之前,把隋曼带下了山。

    他直接领着隋曼去到了村口的站牌等车。

    看着对方安全上车,他才慢慢收回视线,回了外婆家。

    晚上,安嗔躺在自己的房间,又做了一个梦,和上次回来一样,也是个噩梦——

    梦里妈妈带着自己去游乐园玩,给自己买完气球,人就不见了。

    任自己怎么用力呼喊妈妈的名字,妈妈都没有再出现过……

    黑夜更深。

    噩梦退散。

    安嗔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他,发现自己的手里莫名多了一串手链——对应刚才的梦境,就是气球不小心升空,自己跳起来抓,却在现实的胡乱抓取里,勾出了掉落在床缝里的手链。

    拿起手链,他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觉得应是个女孩子的东西。

    处在青春期的女生们,总喜欢这些带有特殊寓意的东西,比如现在这串,代表幸福寓意的四叶草手链。

    下一秒,有个想法在安嗔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这串手链,不会就是隋曼在找的那一串吧?

    这个想法是肯定的。

    安嗔从来没有买过这种手链。

    房间里出现手链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把手链掉在了这里。

    白天,他想问隋曼的那两个问题又跑了出来。

    他开始细细回忆起所有事情的细节——

    包括那天在派出所门口,发现她手腕上的那道淤青和她眼神里的躲闪意味。

    还有那晚自己做梦,梦境很长,耳边却一直有歌声萦绕……

    那歌声,真实得就好像真的有人在你身边唱歌一样。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仿佛能还原出手链丢失的始末了:自己做梦抓住了隋曼的手,拉扯间不小心拽掉了手链,手链掉进床缝。隋曼为了哄做噩梦的自己入睡,轻声吟唱起歌曲。

    所以,他才会听到一个朦胧的女声。

    她好傻。

    安嗔不禁在心里喟叹。

    她当时为什么不干脆叫醒自己?

    而是陪着自己干巴巴地坐了一整夜呢?

    可能是因为——

    她是个傻女孩吧。

    -

    经此一别,隋曼再也没有在寒假里见过安嗔。

    除夕夜的晚上,寂静的天空被绚烂的烟花代替。

    烟花落下来的瞬间,隋曼突然有种落寞感。

    她很自然地想,这个时候的大家会是在做什么呢?

    她给茵茵打视频,茵茵接上视频说自己正在和表妹一起逛灯会玩呢,问她来不来。

    隋曼摆摆手说不来。

    隋曼又想到了安嗔。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点开了电脑上登着的另一个小号,熟练地点进了安嗔的Q|Q空间,发现他的最新动态,还是停留在上次带狗狗出来晒太阳的说说上。

    他都不出去玩的吗?

    他可真无聊。

    隋曼噘起了嘴巴。

    事实上,安嗔他……并不无聊。

    窗户外的烟花炸开又跌落,他倚着窗子整理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收集到的歌曲,很用心地将它们汇集成了一个音乐歌单。

    歌单里的每首歌,都是他一遍遍删选选出来的。

    每首歌,他都听了不下上百遍。

    写作业的时候,他会外放音乐来听;

    洗澡的时候,他也会去听;

    就连吃饭睡觉前,他都会播来听听;

    甚至于走路……

    自从那次,他偶然瞧见隋曼在单曲循环自己的那首《夜空里的星星》,猜想对方应该是喜欢这一类型的歌曲。

    后来,他暗暗地下决心要准备这样一个歌单送给她。

    他还把歌单的专辑名取做《你的星球》。

    希望他的小公主可以一辈子快快乐乐,没有烦恼。永远有一片宁静的地方可以栖身。

    歌单是做好了。

    但是要怎么发给对方呢?

    安嗔皱了皱眉,犯起了难。

    要是还用上次“不小心发错”的借口,那就太瞎了吧!

    同样的借口。

    用一次可以说是高明。

    反复多次使用,那就叫做蹩脚文学了。

    有了!

    安嗔忽然有了主意。

    他点开Q|Q,使用群发功能,把歌单同时转发给了列表里的所有同学。

    没出几秒。

    消息被回复了过来。

    倪洁:【除夕快乐,安嗔同学!谢谢你的歌单分享!】

    章书静:【哇哇哇,谢谢分享!】

    顾盼盼:【谢谢分享!我都不相信是本人的程度!】

    郝仁:【感谢分享,这就听上!】

    ……

    看着一排的未读小红点。

    安嗔满意地打了响指,这下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隋曼刚收到安嗔的消息,屁股都是坐不住的。

    她这种待在暗处的小号,当然时时刻刻胆战心惊地怕被人发现——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吓掉自己半条命的程度。

    不敢问安嗔,这次是不是又发错了消息给自己。

    上次发错,他也立马给出了解释。

    但这次没有。

    他没说,自己也不敢问。

    怕多说多错。

    半分钟过去了。

    对方没有再发过来消息。

    一分钟过去了。

    对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两分钟过去了。

    还是无事发生。

    三分钟过去了。

    隋曼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安嗔那头。

    也是盯着对方的聊天界面,半天没看出动静来。

    她是有事在忙,没看到?

    还是已经理解成自己知道了这个小号是她的?

    她那么傻,可能get不到自己的意思也说不准。

    想了想,安嗔在屏幕里敲下一排解释的话:【群发的,除夕快乐!】

    他尽量挑简短的说。

    过多的解释,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原来……是群发的吗?

    隋曼还是有些不相信。

    没过一会儿,隋曼的另一个Q|Q也发来了消息。

    电脑右下角的缩小栏一直在跳动。

    明明前脚还在赏花灯的焦成茵,冷不防地给她发来了一堆新消息。

    还都是一句一段内容。

    茵茵宝贝:【曼曼曼曼,大新闻!】

    茵茵宝贝:【刚才安嗔同学给班里好几个同学都发了一个歌单。】

    茵茵宝贝:【你知道那个歌单里都是什么歌吗?】

    隋曼看完消息,回复茵茵:【不知道。(狗头.jpg)】

    心里却是窃喜。

    因为对方所说的那个歌单,她也收到了。

    隋曼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是什么——

    就好似不经意间和安嗔拥有了一个为数不多的共同秘密。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却知道的那种秘密。

    这让她有些洋洋得意,有些喜不自胜,有些晕晕乎乎,有些飘飘然,有些升到了外太空。

    这种感觉太过神奇。

    也太过美好。

    还有些许的享受。

    茵茵的消息还在输入中:【哎!我让楚不言也给我转发一下,他愣是不肯,非得和我卖关子,你说这有意思吗?一天天,闲得蛋疼不是!】

    茵茵宝贝:【他不就是欺负我,没人家安嗔同学的Q|Q吗?!(哭唧唧.gif)】

    隋曼被那个逗趣的表情包逗笑,开始扯起别的:【茵茵,你不看你的灯会了?】

    茵茵宝贝:【这不是太过惊讶了,就跟你分享一下嘛!好了好了,我继续带我家小表妹了!】

    曼曼公主:【嗯嗯,玩得愉快!(兔头.jpg)】

    退出聊天界面。

    隋曼唏嘘了一声:“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在吓自己……”

    她重新切回小号,回复了安嗔:【谢谢分享,除夕快乐。】

    很客套,很官方的回复。

    甚至有点情绪起伏的感叹号,她都不敢轻易使用——用小号和安嗔对话时,她向来畏手畏脚,小心谨慎。

    世界上的未解之谜有很多。

    比如诺亚方舟是否真的存在?尼斯湖里又是否真的有水怪?玛雅文明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这些未解之谜,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都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里。

    除夕夜安嗔莫名转发歌单这事,直到下学期开学伊始,都有人在班级里纷纷扬扬地讨论。

    后来。

    很多个日日夜夜后。

    同学们也都遗忘了这事。

    就连隋曼都忘记去探究这事的诡异之处。

    -

    春节的喜庆,没有延续多久。

    大年初二这天,A市小范围内爆发了甲流。

    这种病毒可以通过飞沫、直接接触、间接接触等多种传播途径传播,传播效率非常高。

    春节开始前,在邻市就有苗头出现,后来伴随春节人口流动性变大,病毒四处扩散。

    把隔壁的几个城镇市区都给传染了。

    很不幸,隋曼也中招了——

    发烧发到39摄氏度,止不住的咳嗽,盗冷汗,全身肌肉酸痛。

    她被隋裕华紧急送到医院急诊科,待情况稳定,才转到观察病房吊起了盐水。

    还是熟悉的那个病房。

    隋曼上次来医院也是住的这间。

    所幸,医院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每个人都面孔不一,隋曼也只是万千病人里的一员,并未被这里的医护人员熟记。

    要是记得,那还得了!

    那她瞒着爹地自己进医院的事,可就包不住火了。

    如果说过年住院是不幸。

    那隋曼觉得另一件幸运的事应该就是,安嗔因为同样得了甲流和自己神奇地相遇在了同一个病房,两个人看着房间里的公共电视,过了一个共同也是第一个一起过的新年吧。

    这对隋曼来说,怎么就不能算是“因祸得福”呢?

    可能对可怜的安嗔不算。

    得病,谁又会觉得好受呢?

    隋裕华知道安嗔是隋曼的同班同学后,异常的热情——给安嗔递过去好几盒他买来的果切,招呼着他吃。

    安嗔拒绝不了,也吃了起来。

    电视机里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医院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隋曼看电视的间隙偷看了安嗔好几眼,她想找个没人的时机,轻轻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自己的旁边有爹地陪着,安嗔的旁边站着何管家。

    她一直觉得,祝福的话语要当面说出来才叫“祝福”。除夕夜那天晚上,自己那句隔着手机屏幕,隔着网线的祝福,反倒显得很冰冷。

    隋曼不喜欢一切冰冷的东西——

    放冷的饭菜,冷得掉牙的雪糕,夏天解暑的冰镇西瓜,吃烧烤搭配的冰啤酒……

    这些,她都不喜欢。

    不知道是流感让人更容易嗜睡,还是折腾了一天人的精神疲软,在电视机里精彩的小品声中,隋曼瞧着安嗔睡着了。

    爹地和何管家都知道他们认识。

    就没有拉上那扇阻挡的床帘。

    这会儿,爹地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何管家也忙着去走廊打水去了。

    这会儿,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最佳时机。

    隋曼在前面已经挂完盐水,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怕吵醒已经睡着的安嗔。

    “新年快乐!安骑士!”

    “祝你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喜相随。”

    “新的一年要多笑笑哦!”

    刚说完,她就看到安嗔的睡姿动了一下,从刚才的平躺变成了侧卧。

    整个人都背对着自己侧了过去。

    倏的,隋曼呼吸一滞,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他怕不会是醒了吧?

    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对方没有再动。

    隋曼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的床上。

    “你也一样,新年快乐!”

    安嗔没有睡,他在假寐,他看出了隋曼的羞于启齿,所以他选择装睡。

    他的回复,很轻很轻,低到只是两瓣嘴唇在上下翕动。

    医院里广场正中央的音乐喷泉,到点播放起歌曲,水柱从四面八方腾空冲到天上,一浪下去一浪又接上。

    几个穿着病服的病人,围在喷泉外,也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今年的新年,每个人都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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