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不是什么叶姑娘,我叫叶无咎。”叶昭宁道。

    眼见着追兵就要赶到,萧砚一把拽住叶昭宁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跑。

    “我们去哪儿?”叶昭宁的声音被再度席卷而来的风雨吹散。

    萧砚没说话。

    两人穿过临安城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又往前转过三条暗巷,来到了一座飞檐斗拱的宅邸前。

    宅邸朱漆门环上凝结的水珠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崇安漕运使官邸?”叶昭宁瞳孔紧缩。

    在三个月前她看到的那张草图里,这座宅邸的图形轮廓旁画着三个重叠的等高线符号——那是叶家暗语中“危险交汇点”的标志。

    而此时他们站在这座宅邸前,叶昭宁不得不格外警惕。

    萧砚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没事,我们进去。”

    萧砚抬起一只手来轻叩门环,叩响三下。

    下一刻,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阵混着檀香与腐木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

    萧砚亮出手中刻着龙纹的微服令牌,门口守卫立马低头拱手:“三皇子。”

    两人踏进宅内,又往前行了一段,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内烛火摇曳,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叶昭宁目光扫过案头的《漕运水程薄》,落在墙上挂着的运河简图上——那运河简图上用朱砂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而那些红点的分布,竟与她记忆中父亲绘制的北境军防图暗合!

    叶昭宁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再一细看,只见那图中几处关键弯道的标注明显有误。

    “漕运关乎国家命脉,其中数据稍有差池,便可能引起大乱。”

    叶昭宁突然想到父亲生前曾提及过,在叶家参与测绘运河图时,就发现过一些势力企图篡改关键数据,以达到控制漕运、扰乱国本的目的。

    叶昭宁靠近了些许,借着烛光仔细查看。

    “漕运使与钦天监暗中往来频繁,这《漕运水程薄》恐怕也被篡改过。“萧砚声音在近旁响起,似乎看出她的心思。

    《漕运水程薄》是记录漕运相关行程、路线、时间、距离等详细信息的册子,而运河简图是对运河整体或部分河段的地理方位、走向、重要节点等进行标记,形成的图纸。

    运河简图有误,那么《漕运水程薄》必然是被人篡改过。

    只是运河简图上的错误比较隐晦,只有部分河弯的等高线不甚详实,如果不是叶昭宁这样的测绘师,是很难看出其中的问题的。

    叶昭宁的手指摩挲在《漕运水程薄》的边缘,细细琢磨。

    这本册子纸张泛黄,已经十分陈旧,其中墨色深浅不一。

    “这字迹……”萧砚站在一旁,微微倾身看过来。

    叶昭宁“嗯”了一声,其中一些字迹被改过,显然是有人欲盖弥彰。

    叶昭宁想了想,道:“我先将悬渊运河等高线测绘图画出来吧,对比一下看看。”

    萧砚略微有些惊讶:“悬渊运河?”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漏的话,叶昭宁在悬渊运河出现的时候,应该是在逃亡吧……

    叶昭宁:“嗯”,说着便将火烛拿到一旁的桌案上,铺陈纸张。

    “需要磨墨……”萧砚已经十分自觉地站在一旁准备替她磨墨,然而话还没说完,只见叶昭宁已经从包里拿出了测绘笔。

    萧砚:“……”

    叶昭宁还应了一声:“不用。”

    只见她抓起桌上的三棱比例尺,已经开始十分熟练地绘图。

    萧砚一边看她绘图一边打趣道:“生死一线,你竟还有时间去记悬渊运河的地形?”

    叶昭宁头也不抬:“如果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利用地形去逃脱,那才很愚蠢吧。”

    萧砚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了,站在一旁看着她绘图。

    叶昭宁手中的测绘笔在纸上划过,很快便绘完了图形,接着开始在图纸上标注河道的相关数据,包括河道距离、水位深度等。

    萧砚不懂测绘,也并不知道,叶昭宁在绘制时使用的,是叶家独有的“分水标”符号。

    那是一种用来标记水流特征的特殊符号。

    这些波纹线看似很普通,实际上却是暗藏河道深浅的加密标记。

    “记住,运河弯道处的等高线要加密,就像画等高线那样……”

    临安城叶家老宅中,月光透过窗柩洒在父亲苍白的脸上,追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父亲将半幅舆图塞进她怀中,又叮嘱了一遍。

    在叶家传承百年的测绘技艺里,分水标符号是非常独特的加密方式,外人难以破解。

    叶家凭借着精准的测绘技术绘制了无数的山川舆图,这些图册至关重要,为叶家带来了朝廷的器重,但同时也引来了诸多势力的忌惮。

    在叶昭宁小的时候,她就听父亲说过,曾经有一次在为朝廷绘制黄河水患地图时,叶家舆图不甚落入奸人之手。

    他们妄图篡改数据,误导朝廷,谋取私利。

    而在危急时刻,叶家先祖凭借分水标这一特殊符号中的隐藏信息,迅速将地图找回,避免了一场大祸。

    从此分水标符号便成了叶家舆图的秘密防线。

    “叶兄左手虎口的茧子,可真不像是普通书生能磨出来的。”萧砚突然道。

    叶昭宁略微错愕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在说自己,出入江湖,她孤身一人,女扮男装要便宜得多。

    叶昭宁淡淡道:“普通书生也用不着画这么多的测绘图。”

    萧砚笑了起来。

    叶昭宁将测绘图画完,将测绘笔搁置一旁。

    随着悬渊运河等高线测绘图被逐渐呈现在纸上,萧砚将运河简图从墙上拿过来开始对比。

    “果然不对。”萧砚道:“你看这处。”

    叶昭宁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图上悬渊运河处的诸多数据都与她绘制的有所不同。

    “嗯。”叶昭宁道:“每个人测绘都有自己的方式,就算是篡改别人的也不例外。如此便可推算出原本的运河简图数据了。”

    萧砚沉默了一瞬,看样子在思索着什么。

    叶昭宁也没管他,将桌上的绘制物品收回囊中。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萧砚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叶昭宁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便僵住了——那是半截染血的测绘罗盘,而在罗盘的表面刻着的,赫然是叶家的徽记!

    罗盘上的二十八星宿刻纹与叶家徽记严丝合缝,指针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叶昭宁缓缓伸出手去,触摸那染血的罗盘,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深夜,暴雨冲刷着天幕。

    叶家府邸突然被钦天监的人闯入,乌泱泱的一群人站满了整个院落。

    钦天监监正殷昭衍手中高举伪造的舆图高喊:“叶家泄露龙脉机密,通敌叛国,奉陛下口谕,格杀勿论!”

    一瞬间刀剑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些禁军手持刀剑,刀刀见血,剑剑毙命。

    一瞬间哭喊声冲破了整个天际!

    叶昭宁眼见兄长被禁军围攻,斩杀于剑下,他手中的罗盘还抱在怀中,其上已经溅满了鲜血。

    叶昭宁泪流满面,被父亲掩护着,带着半卷舆图从密道里逃走。

    追兵求追不舍,叶昭宁在逃跑时坠入悬崖,舆图也跟着散落了河中,等到叶昭宁死里逃生,舆图却已经找不到了。

    而当时兄长怀中的罗盘,便同此时她手中的这个罗盘一模一样。

    “三年前我亲眼看到叶家书房挂着的《雍州龙脉图》,其上等高线呈逆时针螺旋状。”萧砚似乎有些犹豫:“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

    萧砚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封信笺的残页,残页的边缘处虽然磨损严重,但依然可以看出残缺的龙脉等高线上与叶家相同的螺旋纹路。

    萧砚开口道:“这是我母亲二十年前从叶家带出来的信物。她临终前说,真正的龙脉测绘图上,藏着北境不敢南下的秘密。”

    “你母亲……”

    “她叫叶清璇。”

    叶昭宁微微睁大了眼睛。

    叶家曾有一养女,在很多年前便嫁入宫中,那时叶昭宁还未出生,并不知晓此事。

    就算后来,叶家也并未有人提及,只是叶昭宁曾在族谱上见过此人的名字,后来才得知,这是叶家曾经的养女。

    她并不知晓……

    萧砚从腰间拿出一块刻着北斗七星的玉珏,道:“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只要集齐三块玉珏,就能打开龙脉秘库。而北境部族,要的就是这个秘库。”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萧砚道。

    叶昭宁看着信笺的残页,又看向那染血的罗盘,半晌,将怀中的舆图残卷拿了出来。

    微弱的烛火下,叶昭宁手中残卷的边角与萧砚手中的罗盘完美契合。

    “三年前我追查北境细作,在巫溪谷发现的这个。”萧砚道。

    “钦天监不是在造假图,他们与北境部族勾结,是要让整个大雍都覆灭!”

    窗外滚滚惊雷,叶昭宁看着萧砚近在咫尺的眼睛,她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父亲用血绘制的草图、萧砚珍藏的信笺、北境部族的假图,一场巨大的阴谋正从头顶上覆盖而来。

    而她早已笼罩在其中,被裹挟向下。

    “哐当!”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漕运使官邸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三皇子殿下!”院内有人高呼。

    萧砚推开屋门,二人往前站在廊上。

    只见院中站了满满当当的钦天监禁军,数十支火把将庭院照得恍若白昼。

    钦天监监正殷昭衍伫立在院中,手中握有一幅明黄色卷轴。

    此时大雨滂沱,他手中的卷轴正在向下滴水。

    只听他缓声道:“微臣奉陛下圣旨,前来抓捕朝廷钦犯,不知可否请三皇子殿下行个方便?”

    萧砚冷眼看他:“殷大人是不是跑错了地方?捉拿朝廷钦犯,怎的捉拿到了此处?”

    殷昭衍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沉声道:“哦?三皇子竟不知,身后的人乃是朝廷钦犯?还是说……”他顿了顿,接着道:“三皇子明知身后乃朝廷钦犯,仍与此人沆瀣一气?”

    萧砚冷哼一声,从袍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道:“本皇子奉密诏查案,倒是你……”

    他身形突然急近,来到殷昭衍面前,一把扯开了殷昭衍的衣袖!

    只见在那露出来的手腕处,赫然出现的是北境的图腾刺青!

    萧砚冷喝道:“勾结外敌!篡改舆图!谋乱作反!”

    但只见殷昭衍并未慌乱,眸光向上,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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