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薛庭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别用你那烂借口搪塞我了,什么胳膊上有伤心里有障碍的,我就问你一句,今晚做不做?不做我马上走。”
惊愕长久地停留在初月的脸上,薛庭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只见初月颤悠悠的指着自己手里的纸巾,像见了鬼一样说:“你看,纸巾,烧起来了……”
薛庭低头,手上的纸巾早已被揉皱了,可它依旧完好无损的在他的手里。
“我胳膊上的烫伤真的还在烧,我看到的岩浆一样的东西也是真的,薛庭你看见了吗?”
初月猛地扑进薛庭的怀里,激动地左右摇晃,压着嗓子尖叫起来。
“你看见了吗!纸巾烧起来了!也就是说,你用纸巾证明了我的伤口真的存在!其他人都看不见,也不信我说的话,都当我脑子有病,但你不一样,你也看到了吧?薛庭?”
“你是脑子真有病。”
薛庭撂下了这句话后,一脚踢开蹭着他裤脚的小猫漫漫,头也不回的离开。
纸巾被他扔在床上,未尽的火星蚕食着纸巾的灰边,像一个虚无的怪物吞噬掉了两个世界的边界。
初月沉迷地欣赏着这一奇特的景象。
而薛庭关门时,看到的却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只见初月半露着香肩,魔怔了一般看着床上皱巴巴的那团纸巾,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
第二天,初月收拾好心情,将几卷毛线塞进包里,准备去听培训课。
室友袅袅推门出来。
“早……”
“早!”初月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怎么?也穿这么少?”
初月看着袅袅穿着单衣在房间里窜来窜去,担心她着凉。
“是哦,奇怪得很,你昨天晚上帮我开空调了吗?房间里热得很。”袅袅叼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
“没有啊。”
她蹲在玄关处,双手揉着小猫漫漫的圆脑袋,捧着它亲了好几口,直到小猫不耐烦地用爪子抵着她的脸。
“漫漫宝贝~妈妈要出去打猎啦~乖乖在家等妈妈回来哟……”
“袅袅,我先走啦!”
出门前,初月望一眼袅袅的房间,窗户大开着,北风从阳台直灌进房间,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后,拐着弯从洗手间钻出。
寒风是冷的,初月能感觉到,她也并没有帮室友开空调。
初月带上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火痕依旧的手臂。
培训教室空荡荡的,初月来得早了点。
她挑了一个倒数第二排角落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毛线团和钩针开始忙活。
钩织是她最新的爱好,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正正好。
她今天打算给小猫漫漫勾一个绿色的青蛙帽子,正好打发无聊的培训时间。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天没能送出去的礼物。
至于薛庭,初月是不担心的。
他生气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他想要再进一步,完成大和谐被拒绝的时候,他总是会生气。
不过没关系,男人嘛,晾一晾,再哄一哄就好了,初月有这个信心。
不过,对于二人关系的进度,初月也不是没有怨言。
相比于薛庭急吼吼的态度,初月更希望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件任务来做。
她不希望,为了做而做,而是想等到一切成熟,自然而然的发生。
再者,对于他的急切,初月是有些抗拒的。不过,这一点,她从未对他说过。
得找个时间开诚布公一下了。
很快,培训教室就坐满了人。
大家表情都很凝重,纷纷往前排坐着,想要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毕竟,老师是最后的考核评分的关键人物。
谁也不想因为考核不及格而丢掉工作。
相比之下,初月成了那个最松弛的人。
培训老师名叫黄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这个年纪,年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试睡员”这个工作吧,也不知道能教些啥。
初月抬头看一眼教室屏幕上古早的幻灯片,撇了撇嘴继续低头勾帽子。
毛线在钩针的牵引下,在初月的手上上下翻飞,很快,青蛙眼睛初具雏形。
长时间盯着手上的东西,初月的眼睛有些酸胀。
她用力地紧闭几次眼睛,眨巴着眼睑缓解疲劳,再次睁眼时,左眼斜后方出现了一团灰棕色的阴影。
她转动着眼珠,以为是飞蚊症,可那团影子牢牢地停留在视线的拐角,未曾挪动。
是有人坐在那里吗?
初月疑惑回头,可最后一排座位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
“那位同学!你找什么呢?”
培训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敲着桌子皱眉看过来,眼里全是不满。
“啊没什么,不好意思……”
初月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迅速将线团塞进包里,低头认错。
毕竟,她也说不清楚那团棕色的东西是什么,越解释越出错。
初月端正坐好,拿起笔假模假样地在本子上胡乱写下几个字,装作认真的样子,视线却不受控制的一次又一次移向斜后方。
未知的雾团吸引着她。
初月将注意力放在培训老师身上,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可疑的影子。
她长舒一口气,长久的闭上眼睛放松视线,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
很好,再次睁眼时,但凭她怎样转动眼珠寻找,都没有再见到那团棕灰色的影子。
可能是刚刚眼睛里进了东西,她给这件怪事做着解释,所以才会一直觉得眼睛斜后方有东西,但回头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好了,眼睛里进的脏东西应该是转到眼球后面去了,正好,眼不见为净。
一丝凉风从身后的窄门缝里钻进来,扫过初月的后脖颈,撩起她耳后的碎发,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真凉爽啊。
自从胳膊上有了那道伤痕之后,初月总是觉得自己身处热带的海滩,无时无刻不在晒着日光浴。
只不过,这个“太阳”,是从初月的身体里自带的。更具体一点,是她的伤痕里演变出来的。
那里的“岩浆”,好像随时都要喷发。
有人进来了。
初月感觉到有人跟着那一丝凉风,从教室后面的窄门里钻了进来。
应该是迟到了,他趁着培训老师背对着学生板书的空档,偷偷溜了进来,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初月后面的座位上。
他似乎掩藏的很好,呼吸沉重而缓慢,热气一下又一下地扑在初月的耳朵上,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他是迟到了偷偷跑进来的。
初月觉得好笑,想着这个同事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们都不重视这个培训,对待工作都得过且过。
她有点想认识一下这个同事了。
初月盯着培训老师,此刻的他正讲到激动处,晶莹的唾沫逆着光飞洒进空中,春雨一般滋润着前排的同学。
老头举着话筒,慷慨激昂,说到兴奋的地方还伸手挠几下他光秃秃的头皮,将几根不多的白发从右拔到左,简直滑稽。
终于,老头讲到重点处,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趁此机会,初月急忙转过身去认识这位同病相怜的同事。
“嗨……”
初月身后空无一人。
时空在此刻冻结。
教室后面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门边扔着一只烂皮球。
吹向她耳边的热气及时停在了半路上,如果刹不住,将直接扑在初月转过来的脸上。
她感觉到那热哄哄的气流就停在离她鼻尖两指的距离。
它没再靠近,初月不敢向前。
是谁在她身后呼吸?
“哎你!”培训老师有着人气儿的嗓音将这诡异的氛围打破,“老往后看什么呢,后面又没人讲课。”
初月瞬间回过身来,不敢细想身后到底是什么。
老头迈着小方步颤颤巍巍地走下讲台,朝着初月走来。
“你是叫初月吧?有名的网红?我这老东西的课你可以不听,到时候考核别说我故意卡你……”
老头在她周围絮叨了好一会儿,最后怕是站累了,拐过身在初月后面的座位上坐下了。
他手指敲着桌子,嘴里念叨着讲课的内容,时不时的点初月一下,惹得她好不自在。
糜烂的口气呼呼直往初月的脸上涌,她憋紧了嘴巴鼻子,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将下水道的气味一整个吞进了身体里。
老头呼吸的热气软烂无力,尽管似有似无的感觉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但初月确定,这个感觉和刚刚她遇到的,没有一点关系。
正当初月躲避着身后恶心的味道,她放在桌肚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糟糕,没调静音,这下被老头逮个正着。
“拿出来!”老头好似终于等到了这一个,抓了她一个现行。
尽管初月有万般不愿,但她心里清楚,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破坏了课堂的纪律,老头正找机会给课堂立个规矩呢。
这次她是跑不掉了。若不顺老头的意,只会将矛盾越积越大。
于是她只好避开身体,任由老头将桌肚里的手机收走。
下课找他拿回来就好了,初月自我安慰道。
煞了初月威风的老头心满意足,终于愿意从座位上离开,背着手神气十足地回到讲台上。
与手机被收相比,此时的初月更在意身后那个沉重的呼吸声。
她坐直了身体,将碎发挽至耳后,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试探性地向后靠去。
“呼——呼——”
呼吸声如期而至。
初月猛地转头,马尾绕了一个圈抽在她脸上,她瞪圆了双眼,手臂撞在扶手上瞬间青紫,胸腔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
她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