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研要考N市？”
妈妈在电话那头问，很夸张惊讶的样子，听起来很是不同意。
“嗯……”钟云应。
“你在S市读的好好的……”
钟云的思绪飞的很远，就算妈妈不同意也没有什么用。
接下来一年太难熬。钟云觉得，医学生还是考本校好，考外校简直是难上加难。或者从根本上斩除祸根，医学生就应该早点认清现实，早点出去转行才是明智之选。
总之，她早早的就到N市报道了，把她在朋友圈里的景点都转了一圈，总算觉得自己跟这地方心近了一点。
哪知后来重逢故人。
钟云家颇信佛，当年妈妈在家乡的庙里求了好几年的男孩，但几经波折后才生下了她弟弟，故以为这庙并不灵。钟云却不然，她觉得自己莫非本是庙里神仙送错的魂，女儿身男儿魂，不然为什么会喜欢周白粤呢？
后来她和周白粤在一起后，回到老家，她总要带周白粤去“拜拜”。
周白粤问她，为什么总要来拜这个庙。
她就讲了这个故事。
周白粤笑她老土，谁说女孩儿不能喜欢女孩儿。
钟云告诉周白粤，C城是她从小生的地方，她在小学前都和奶奶住在一起，像个小野人，后来回到家后，她弟弟很是怕她，觉得她很恐怖。
妈妈笑着讲这些，钟云早就不记得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了。
周白粤反驳她，才不是呢。说完后又补一句，我小时候特别爱哭，特别窝囊，所以我好喜欢淘的小女孩。你要是我崽，我肯定欢喜的不得了。
钟云伸手捏她胳膊，想当我妈妈了？
周白粤顺势倒在她怀里，仰起头，你这么迷信，那有没有向菩萨求过姻缘啊？
钟云正色道，其实我以前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周白粤把头埋在钟云胸口。
什么样的人啊。她闷闷的声音在她的胸腔共振。
钟云扒拉她的头发，认真道，狗。
周白粤气坏了，要把钟云狠狠教训一顿。
这趟回乡之旅可算是热闹结尾了。
但钟云好冤枉，她明明说的是实话。
小时候在奶奶家，附近没有跟她一般大的孩子，她天天赶着家里的小土狗珍珠玩。后来珍珠生了一窝崽，她去抱。
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拇指，她很开心地把这只抱起来。
小狗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水水的黑眼睛，圆圆的，和珍珠的眼睛一样可爱，和拇指的湿湿热热一样淌进她心里。
她把额头和小狗贴贴，放回珍珠的窝里。
珍珠瞪着黑糖珍珠一样的小狗眼看她。她要求珍珠，你要好好休息哦，到时候还要跟我去玩乒乓球！
珍珠轻轻吠了一声，算是答应。
钟云上高中之前，奶奶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说珍珠老死了，被埋在家后的竹林里。
老死了啊，那听起来好像没有痛苦。
真好。
见到周白粤之前，她还从未见过谁盯着另外一人的时候，眼神这样亮晶晶。像一颗紫的发黑的葡萄，黑瞳仁这般大，听说没有什么心眼，傻乎乎的。
居然还跑来问她说觉得自己喜欢谁，钟云想，你不就是喜欢我吗？
周白粤总是这样看着她，单纯的好像没有什么龌龊心思。跟小狗一样，等待主人的发落。
是啊，自私下流的都是她钟云。周白粤可以随便亲她，她却不能随意亲周白粤，因为小狗本性就是这样，小狗可以轻易地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小狗想亲谁都不奇怪。但是钟云不行。
周白粤，这个名字在钟云的唇齿间一绕，念多了发现别有一番韵味。
钟云在周白粤认识自己之前，就见过这个名字，她把这归于命运。这个女孩，温润聪慧，笑颜如花，白衬衫黑西裤，好大一把黑发被随意搁在胸前，随藏青色的校徽上下鼓动，好像有一片海。
海水、心跳都是这么有规律的吗？
所有人在小狗眼里都没有区别，小狗从来不会把人分三六九等，它只知道谁对它好，它就会对谁热情。
好傻。
钟云不开心。
周白粤这么好。早晚会有人会发现，用小小的好诱骗她，让她心甘情愿对自己好。
你喜欢我吗？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等你知道了，你就……觉得我也不是那么好了。
是吗？
钟云反反复复回味那个吻，女孩的表白让她害怕。是吗？你确定你真的爱我吗？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你可能就是太依恋我了。你只是爱上了我装的那一面罢了……你最后还是会喜欢男生的。你不是喜欢过男生吗？我拿什么跟他们比？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罢了。
什么？因为本来就是这样。
我？
我也一样。
钟云确实在庙里求过姻缘，她跟神仙说，希望周白粤能和她喜欢又喜欢她的人在一起。
讲了三遍，神仙肯定听到了吧。
钟云觉得她好像她的姓名一样，似一口钟，孤独地呆在钟里，即使外面敲的她如何震动，却出不了这口钟，外面却看不出分毫。
直到钟被砸烂，让光透进来。
“给你。”钟云说。
“这是什么？”周白粤举着那件有点泛黄，上面还写满字的衬衫，“校服吗？”
“对。我想要你在这里签。”钟云拉着她点点唯一一处留白，在校徽的周围。
“我当时怎么没有给你签啊？”周白粤懊悔，大笔一挥，潇洒俊秀的字落在上面。
钟云细细欣赏，周白粤的字一直都很好看，字如其人，当是潇洒俊秀的个性。
“我们当时……反正没有联系了。”
周白粤一顿，嘟囔：“那你还给我留。”
钟云把这件校服仔细叠好，放进塑封袋，闻言一笑。
“有缘自会相逢。毕竟你说了，我们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啊？我怎么觉得我当初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也许，我是喜欢你的吧。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管以那种形式，最好，我死后能和你埋在一块，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摘自周白粤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