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飞龙遮蔽了小镇的天空,曹泽的眼底立刻暗了下来。
这只凶兽刚刚划过,另外一头飞龙紧随其后,刚刚明亮了一瞬的天空又可怕地接着暗淡。两头巨龙跋扈地盘旋在小镇的上空,让人们昼夜都需要掌灯。
不断消耗的灯油照在几百户人家墙上的灯影,影影绰绰着,幻影着头顶随时降落的巨龙火焰,无人不活在深深的恐惧之中。
除了在半山腰磨着□□的曹泽。
早已被磨得锃光瓦亮的宝刀,曹泽依然每天一早来到山腰的石头溪旁,浇一下水,象征性地磨了两下,然后在溪边的大石头呆坐整整一天,直到山顶的狼群鸣叫传来,才慢悠悠地回到他的瓦房。
从第一天起,镇上跳大神的巫师便忙作了起来,开始的那几天,他还费劲地努力向众人展示那怪异的舞蹈和呕哑嘲哳的喉音。近来已经一个多月罢了,巫师也显得兴趣哑然,每天只是在广场稍微扭动了几下身子,便赶紧躲回自己的家中去了。不得不说,对于平常跳大神疯狂敛财的巫师,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扭动几下他那肥硕的腰枝,也是小小惊讶了镇民们一把。
至于对巫师行径早就心知肚明的人们为什么还能让他日子过得这般风光,只要询问他们:一定是没有鬼神存在的吗?看着人们支支吾吾,抓耳挠腮的喜态,再追问一句:大概是没有存在鬼神的吧?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虽然人们目前时时刻刻有着严重的生存危机,大家近来热议的三个话题居然只有一个和头顶的巨龙有关,为了卖个关子,也是因为有关巨龙的话题热度甚至是排在最后,我就把这个话题也放在最后了。
最为人们眼下津津乐道的话题,说起来和巨龙也算沾点关系,便是镇尾的陈寡妇和秦巴偷情的事了。秦巴和他媳妇,和镇上人一样,没日没夜地躲在其实并不安全的家里。只有在迫不得已去街店买灯油和打井水时,才会让家里的男人出去操办,这也是常情。可谁能想,在刚来巨龙那几天,秦巴这个臭流氓就整天都想着和媳妇行鱼水之情,秦巴的媳妇王姚,心里还担心受怕着呢,那能想家里这个挨千刀的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在勉强和他折腾几次后再也不愿意继续同他醉生梦死了。大家可能会有疑惑,做不做的,巨龙又不会消失,干嘛如此在乎这些,夫妻之间,又怎么能批判成为醉生梦死了呢?但请诸位回想一下曾经询问过的镇民的两个问题。回到正题,□□难耐的秦巴一天打水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毫不避讳在外晾衣服的异类陈寡妇陈椿。
“寡妇,你不怕大龙的火焰吗?”
“怕甚么。”
秦巴揪地一下蹭到了寡妇的身边,欲行□□。
没曾想,寡妇倒是半推半就地拉他进了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子长了,风言风语传到了王姚的耳根,想着自己家的男人打水越来越频繁,打水时间越来越长。王姚终于狠下心跟踪了丈夫,看到了难堪的一幕。
这下算是炸了锅,两个女人打作一团,叫嚷声吸引了不少打水的人,打水的人又传到了家里,一家传一家,最后出门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寡妇家的大院和门前的泥路。
这下倒是没人在乎头顶的两头臭龙了,一个个都擦亮了眼,兴致勃勃地看着衣服都撕破,抓得脸上血淋淋的两个妇女近身搏斗了。两人先是在地上打滚,王姚蹬陈椿的大腿,顺势而起,抢了先机,一把攥死地上女人的头发,啪的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又是嘴角见了血,解恨之余一脚猛踹早就饱受打击的面颊。寡妇只觉得眼冒金星,再起不能。
见气若游丝的败者,王姚反倒慌了神。蹲下推了推陈椿。
“哎!你别装死!哎……你打不过就吓人……你这个挨千刀的娼妇……起来啊!”
旁边有人宽慰到,打死个寡妇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大家本来就快死了嘛。
王婆倒是眼尖,早就看出事情不对头,早早地就把镇里胆小的赤脚医生老头揪了过来,老头颤抖着摸了摸脉,还有热气,不碍事。众人又都愉悦了起来。
至于秦巴,早就趁大战时从后窗逃走了。他事实上真是个最不紧要的由头。
第二个话题,便是镇里的一个乞丐,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打几年前就在街上流窜了,人见人厌,能活这么久全靠菜市的烂菜叶和阴沟里的垃圾。今巨龙展翅,人人躲在家里,这个乞丐不蜷缩在他的破茅草屋里,趁大伙不在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整日整夜在街上游荡。
就是如此,也算不得稀奇。可时间久了,乞丐的神色越来越疯癫了起来,以前只是肮脏的脸,现在显得恐怖了起来:左边眼球肿得和鸡蛋一样大,眼眶发红,右边又萎缩得和钢珠一般,眼眶发紫。这样,大家还能用左眼被人揍了(并没有人承认干过这件事),右眼感染的“合理”解释来宽慰自己。然而,乞丐的下嘴皮像软哒哒的橡皮泥,掉得老长,本就不健康的淡红色下牙龈还变成灰白色,掉得没几根头发的秃头还长出了一根根茂密的红毛,医生老头言之凿凿,绝没见过这般病症。分明就是个怪物!
虽然人们听过不少异志怪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怪异。并且,没人说得清乞丐是哪一天转变的。
有胆大的好事之徒扯了乞丐的头发,顿时乞丐喉咙里发出怪物的低沉。此般也不见怕,只道一个臭乞丐而已,又摸着检查了那张可怕的脸。
他确定了这是货真价实的怪脸,不是什么化妆的人为手段。好事之徒赶紧溜回来家,也不再在乎珍贵的水,洗了好久的手。
镇上的人更避着乞丐了,乞丐慢慢地从走变成了爬,低沉的嘶吼越发频繁。人们都商议着怎么除掉这个祸害。
就在两女相斗后不久,镇里的保长终于下定决心,乞丐,不,怪物的存在已经影响大家的安全了,起码这难听的鬼叫影响了他的睡眠,他找了两个壮汉,让他们在今晚砍杀掉这个怪物。
第二天。
两个被咬掉双手的壮汉被丢在了街道上。再也不见了怪物。
医生老头强控着剧烈抖动的双手,摸了脉,还有气。
众人又都愉悦起来。
终于到了正题,也就是结尾闪亮登场的主角——曹泽的热议话题了。
曹泽,镇上的大猎户,武勇之最,力大无穷,掌能劈环腰大树。传闻十年前一夜狂屠后山三虎二熊,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开山宝刀。
巨龙出现至今,镇民们对伐龙者的讨论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距离乞丐事件的结束,过了半月,镇上推举的老人来到了曹泽的家中,他明白时辰到了。
大会次日举行,精心选出的耄耋垂髫为曹泽授五色花冠,金红锦衣。巫师把数月制作三张大符贴到了曹泽的宝刀上。
看不出任何的神色,就像数十日在山上磨刀一般。他步履出镇门,尾随的镇民们也都不再送行。
刚走不远,确认镇民们都看不到自己后,他丢到桂冠锦衣,撕下黄符,在半山腰磨了最后一次刀。
磨刀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
曹泽到达山顶。
怒视着巨龙们。其中一头察觉到了他的杀意,朝他这边飞来。
曹泽行跨步姿,竖直握紧了寒光大现的□□。
巨龙威压而来,体型万倍曹泽有余。
巨龙近前未至,剧烈的空气流动形成一股大风,曹泽完全无力抵抗,像破布偶娃娃一般从山顶吹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四分五裂。
巨龙黑眸一转,震天的吼声响起,另一头巨龙随之而应。
无尽的龙焰喷薄着涌入镇上。
半晌,在镇民们阵阵生不如死、撕心裂肺、地狱般的惨叫声逐渐淡去后,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