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狄

    柯善躲在一根树干后,面色凝重地观察着前面草地上那个人,心底发毛。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在这个女性自由受到极大管控的时代,这简直诡异极了。

    虽然她自己也是——

    那个梳着低马尾的女人嘴角挂着一丝讽笑,忽然走近一步,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叫恩狄·瑞丽卡,你没必要怕我,你不也是女人吗?”

    柯善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同时退到了另一根更靠后的树干旁:“你真的是女人?你来自图兰岛?”

    “不,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我既不是那支王都队伍里的人,也不来自人族的任何聚居地。”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女人?”柯善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避免有其他人听到。

    “那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来自图兰岛,不就是因为你来自图兰岛。”女人纤细的眉毛微微上挑,她有一张柔和得接近脆弱的脸庞,红血丝从薄薄的皮肤下透出来,黑发顺滑平整,没有任何一缕翘起来的地方,连声音也是脆嫩的,像刚刚被造出来的人,从头到脚完全崭新。但却穿着一身工整严肃的制服,像某种不和谐的角色扮演。

    柯善仍旧警惕:“你说你是女人,我当然要问你是不是来自图兰岛。”

    “啊,好吧。”恩狄·瑞丽卡耸耸肩,觉得好笑地笑了一下。

    柯善沉默了几秒钟,意识到这样的对话效率未免太低,而面前的人也没有释放出任何一丝明显的杀气。她干脆鼓起勇气从树后走了出来,“先前那阵……是你造成的?”

    女人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专注得近乎温柔的微笑:“那地方只是一个用蛮力就可以打破的空间,谁知道你们会折腾那么久。”

    柯善欲言又止,看来她觉得黑暗中有目光在窥视她,并不是错觉。

    她又慎重地扫了她两眼,发现这个叫恩狄的女人也将那种好奇的神色投注过来,不过明显更为从容。这代表对方知道的信息比她更多。

    “多谢,你救了我。”柯善试图释放善意,不过不会离身后的树超过一米远,“但你把我朋友的傀儡给彻底杀死了,现在我找不到他了。”

    “你的朋友?指的是那个浑身充满黑魔法气息的少年?”恩狄歪下脑袋,手指搅弄着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话语神色都透露出嫌弃。

    她笑了笑,点头:“是他。”

    “哦,那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不过情况估计不怎么好。”

    柯善问能不能带她去找他,恩狄说可以,下一秒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柯善心中警铃大作,体内的力量随着血液一起往上冲。

    然而古怪的女人只是坦然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像在念什么咒语一样低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并且我要告诉你一个绝对的事实,我比任何人都值得你信任。”

    柯善继续往旁边退了两步,有些尴尬地调整自己错乱的呼吸。她没太注意那些话语里的意思,短短的功夫,她身上的皮肤就像发了高烧一样烫,脑袋萦绕着眩晕的感觉。

    恩狄拨开树后的灌木丛,露出一条藏在森林里的小路,并朝柯善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先吧,我怎么会认路。”

    恩狄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抱歉了,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走在你身前。”

    柯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越发困惑。

    她们踏上小径。

    柯善仔细观察着周围,这是一座花园般的森林,仿佛被人日复一日地修剪过,随处盛开着娇艳的鲜花。只是这么优美的地方仍有古怪之处,走了几分钟,不闻一声鸟鸣,不见一只蜂蝶,但即使这样,也并不沉寂,反而充满了和谐的静谧氛围。

    地下竟然会有这样美丽正常的森林,它并不像地上的那片森林一样,充满了蓬勃似妖的生命力。柯善猜测,这一定也依仗着某种特殊的地理环境。

    小径拐了几道弯,最后沿着一条笔直的林中道路一直往前,柯善竖起耳朵,隐隐听到了一些水声,像是河流奔腾哗哗声。

    “这附近有河吗?”她把手揣在兜里,握着那枚高纯度的光晶石,试图和前面的女人多攀谈几句。

    “有啊,有一条大河呢。”

    柯善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头顶那块亮晶晶的发光体,它并不平整,有许多波浪状的起伏,有些地方厚,有些地方薄,有些地方透明,有些地方整块都是银色的。

    她想知道供植物生长的阳光从何而来,但问题还没问出口,一颗火星似的飘摇光点忽然随着她的喘息从鼻腔里飞了出来。

    柯善稍顿,像鼻血流出来似的用手捂住了口鼻。一丝腥味忽然从极近的地方钻进鼻子里,手背随之传来阵阵抽痛感。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伤,低头看去,暗红的血液在手背上凝固成一片。

    但伤口并没有结痂,很多暖黄色的液体从几个破口里重新流了出来,温热地蔓延开,逐渐覆盖凝固的血迹。

    这比血流出来要令她恐惧得多。血会很快在体内再造,但是力量呈现液态流失出来,却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才能得到恢复。

    柯善下意识收紧呼吸。这个地方果然有古怪,会让她体内的力量变得躁动。

    通常情况下,魔法师受了伤就和普通人一样,只会流血,流失力量的原因一般是魔法师的力量体系受到了根本性的冲击。

    她捂住伤口,给自己念了个治愈咒,将皮外伤愈合。无法平息的力量依旧在皮肤下绵绵不绝地散发热度。

    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恩狄回头,凝视着正在用手帕擦拭皮肤柯善。她好奇问道:“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柯善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没有,只是流了点血而已。”

    她轻柔地笑了两声,两根手指支在唇边,声音在树林里荡开,不论是脚下的步伐还是上半身的姿态,都充满了图兰岛嬷嬷们所推崇的女性气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柯善愣愣地看着,猛然觉得她的样子有几分瘆人,像个模仿女人的人皮妖怪。

    被自己想法吓到,她悄悄和她拉开更多距离,“你能笃定地说我是女人,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女人忽然沉默地垂下睫毛,幽深的眼底乍然滋生出一道真切的哀伤,像暗中银泉流泻,寂寞索然:“我确实不知道,甚至连你以前有没有名字,我似乎都忘记了。”

    柯善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张了张嘴唇。看不懂她的表情变化,只是觉得不能再稀里糊涂地跟她继续往前了,“你说了不少我听不懂的话,或许可以解释一下吗?”

    “可以,但不能是现在。这个地方有很多人,我们的话估计一不小心就会被听去。”

    女人那股忧伤来得莫名其妙,也很快就消散得了无痕迹。

    “人?都有谁?”

    “当然是你们的那些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柯善点点头,知道附近有人,她松了口气。

    “我叫柯义……对了,我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我现在是一个男生。”她不再做无用的辩白,低声朝这个叫恩狄的女人请求道。即使这人要像艾登那样以此威胁她什么,她没办法,谁叫这人一样看穿了她的命门。

    恩狄爽快的答应了。与此同时,柯善观察她的表情,想看看她脸上是否有得意或者盘算的神色,但她也只是像答应了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那样稀松平常。

    她的心中,不免对这个叫恩狄的女人多了一分好感。

    两个人有了秘密,距离自然就会拉近,于是她们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山坡下面,柯善终于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她叫着他的名字,跳下去,发现艾登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侧,双眼紧闭,无论怎么拍打他的脸庞也醒不过来。

    “他是掉进河里了,一个浑身充满暗元素气息的人掉进那条河,估计半条命都没了。”恩狄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说道。

    “什么意思?是溺水吗?”柯善不解地问。

    同时一边把艾登沉重的身体放平,然后像尝试刚学到的新技能一样,笨拙地用手掌在他的胸口处压了压。

    他的皮肤样子有些奇怪,像鼓起来的鱼肚,泡涨了似的,整个人臃肿了一圈。

    在柯善检查的时候,恩狄来到她身旁蹲下,二话没说地就将手伸过来,在她的胸口前摸了两下。

    柯善瞬间吓得往后倒,这个动作太越界了,完全不在刚认识的两个人的互动范围内,以至于她的震撼超过了愤怒。

    恩狄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那瓶橙黄色的液体,摆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条河就是充满了这些光系液体的河流,在森林的外面,你朋友掉进了,被那些特殊的光元素”

    “啧……明白了。”柯善瞪她一眼,整理起凌乱的衣襟,有些愠怒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东西?”

    “我能嗅到气味。”恩狄把瓶子抛还给她,低头看向艾登,“不过这些液体属性还算温和,留在他身体里也不久,将液体逼出来再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保住一条命。”

    柯善抓着玻璃瓶微微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时间艾登就从活蹦乱跳变成要讨论保住性命的程度。心中不免有一种事物无常难测的感慨。

    “我试试,之前也做过同样的事,这些液体好像和我的力量有所亲近……”她逐渐支起艾登的后背。

    听到这句话,恩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似赞许的笑容,但却说道:“你确定要救他?都说光暗不两立,你一个光系,什么时候和一个黑暗系成为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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