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未融,上下一白,苍茫天地间只有身着单衣的女子漫步其中。她手抚剑柄喃喃自语:“阵法有异动,似俗世之人误入。”
“人究竟在何处?”
似有天机蒙蔽,她掐算许久也未算得方位,御剑至高处用神识也寻不见,只能步行一寸寸仔细寻找。
妘朔有些担心,若是俗世之人误入此地,缺衣少食天寒地冷,只怕于性命有碍,若是她施法回春,又恐雪融时的刺骨寒凉能直接夺人性命,可谓进退两难。也不知是否因她日益颓靡使得她掐算之术已经生疏才有的今日这一遭,要是那人出事她难辞其咎。
突然天上似有水波荡漾,出现一个人影,她神色一凝,御剑而起单手抱住了突兀出现的人。
只见其人身着红色无袖上衣白色长裤,牙关紧咬打着颤,双目紧闭,因受冷身体不自觉颤抖紧紧靠着身旁的热源。妘朔轻叹口气一边右手单手结印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恒温的阵法,见她身躯逐渐放松眉目舒展,将她打横抱起,才御剑返回自己的洞府。
她将自己抱着的人放到自己平日里根本不会去用的暖玉灵床上,拔下那人一根头发拿出罗盘缠绕在指针上,掐诀后却见指针一动不动似已经损坏一般。妘朔眉头微蹙,又拉起眼前人的手注入灵力,发觉对方灵府空空荡荡经脉虽宽阔无堵塞之物却毫无灵气残存,只恐其中有什么她不曾知晓的危机,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外衫盖在那人身上便消失在原地。
荀曦许久没有睡过那么沉的觉了,只感觉脑中迷雾尽散,睁眼时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可当她看见现在身处的地方时脑子霎时清醒了过来,眼前一片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手动了动只感觉底下触感温润却也坚硬,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长外套,将它掀开后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忍不住一惊:“我的天……”
她竟然躺在一块白玉做成的床上。
“我是掉进了什么地方,如果是医院的话设备也简陋过头了吧。”荀曦忍不住喃喃自语,光看着这间房她就感觉似乎有冷风吹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且这个床,我配躺吗?”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下班路上,她似乎脚下一空,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道友醒了?”妘朔突然出现,吓得荀曦心脏猛一跳,浑身一抖。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一看,只见其人眉眼清冷,似远山秋水,身形修长,手持罗盘。荀曦只觉眼前人似九天之云,可望而不可即,只让人一眼便忍不住惊叹真是清逸出尘的世外客。
荀曦好不容易恢复的心跳忍不住又开始狂跳。
“请问这是哪里?”荀曦大胆开口。
“此处是我隐居之地,”妘朔略有些歉意地说,“道友昏迷许久,我怕道友身上有暗伤便在你经脉中运气了一个大周天,唐突道友。”
“……”
“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沉默一瞬,荀曦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
妘朔慢步走到床前坐下,她似乎想缓和眼前人的情绪,直视着她的眼睛:“方才我离去是算道友来处,天道言道友乃界外之人,误入此地。”
她想着天道信心十足肯定此人乃完全误入的天外来客,对她的世界没有任何威胁,微凉的手拉起荀曦的手,执在胸前微微倾身:“方才运功时我发觉道友经脉宽阔却毫无灵力,失礼探测,感知道友乃先天灵体。斗胆猜测,道友世界是否并无修仙之人?”
荀曦只感觉脑子一片乱麻,艰难地运转着:“是,是没有的。”
妘朔微微侧头思索:“道友可要感知一番此方世界的不同之处?”
“室外北风正急,可愿信我,我们二人御风而行看一看雪景?”
她眼前的人心神不定,似迟疑却又像带着别的什么感情犹豫着没有回答,可她还是不变神色耐心等待。少顷,她听见一声回应:“好。”
听见荀曦应下,妘朔起身将她拉起,当人缓过神时她们已经飞至半空了。
四周上下空空荡荡,无处可依,只除了身侧之人。她看着底下白茫茫一片的寥落景色,不见当年看的诗中常写的残梅也不见青松绿竹,万物皆被白雪掩盖深埋其中。
妘朔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并没有放手:“道友可信了?”
“那是自然。”
荀曦无法言说自己如今的感受,她盯着妘朔的衣角思绪凌乱。谁会不想修仙呢?一剑摧山岳,一念断江河。看修仙小说的时候谁没有想过自己是天选之子,入道便筑基百年就飞升,挥挥手便可救万万人于水火。如今这个机会就在自己眼前,甚至不需要她伸手就可以把握住。
先不提她的世界科技有没有到这个地步,真的会有人费那么大心思来整蛊她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吗?她所在的城市正是盛夏,而眼前的冬景,苍茫大地不见其他色彩,这完全不同的温差,无处可依的空落感都让她很清醒明确地感知到,这个世界与她的世界完全不同。
彻底意识到这一点的荀曦有些仓惶,她抓着妘朔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前人只是含着清浅笑意着看着她,她在那平和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神中逐渐缓和了情绪。
“道友请看。”妘朔等着身侧之人稳住心神,她伸手一指。
荀曦寻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出似有紫光渐起,光晕有规律地缠绕飞舞着。可映着那茫茫白雪,才看了没多久荀曦就觉得头晕眼花,情不自禁捂住了眼睛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我方才于储物袋中寻到的两仪寻星阵盘,本身测进入宗门门人来处所用,依稀听过几个测出异界来客的传言。”妘朔做思索状,心中还有几分不确定,那些异界来客实为域外天魔,与荀曦道友实为不同,“若能寻得道友所在世界的坐标,那也是好事一桩。”
“谢谢道长……”荀曦震惊于眼前人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样,四个字才脱口而出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叫我妘朔便是,人皆有思乡之情,我会帮你找到回去的路。”
荀曦空着的手揉了揉妘朔衣袖的一角,略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叫荀曦,妘朔道长也不必道友道友的叫,我还没修仙呢。”
“日光为曦,真是好字。”妘朔莞尔,她拉着荀曦向阵法飞去,不曾注意到荀曦愈发羞红的脸。
一踏入阵法,便是眼前一暗,只有点点星子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让荀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但也不过杯水车薪。她的手不自觉拉着妘朔的衣袖,妘朔发觉后放停住脚步低声说:“左三。”
“嗯?”荀曦疑惑了一瞬,而后意识到了什么向左走了三步。
“对,荀曦道友站在此处便好。”妘朔因为拉衣袖的动作发觉荀曦在黑暗中应当是看不清事物的,随手将一颗长明珠扔到荀曦怀中,唤出腰侧挂着仿佛装饰物一般的剑,“道非。”
只听悠扬的剑鸣之声传来,妘朔将道非剑抛至空中,只听剑鸣铮铮,星光如烟如雾般飘荡而来汇聚成一片。
荀曦手捧着珠子见妘朔双手极其快速地结印,看得她眼花缭乱都不曾注意那片星光向她飞来触碰到她身体时骤然消散。见此情形妘朔将道非剑唤回插入剑鞘,面露几分羞惭之色,她走上前拱手抱歉:“此阵法原是寻天外界的,可能与道友世界联系不深找不到去处。只能请道友与我一齐修炼,我另寻她法。”
“是妘朔无能。”
“修为高就能跨界吗?”荀曦偏了偏头有些好奇发问,既然暂时无法回去满心抱怨仓惶也不是办法,其实她在踏入阵法时便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妘朔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自然,修为至飞升便可划开天门再无拘束。我修为侥幸半步飞升,若别无他法定会渡劫为道友寻故乡。”
荀曦握着长明珠的手紧了紧后又放松,她笑了起来:“我信妘朔道长。”
她说着,空出来的手两指轻轻捏住妘朔衣袖的一角扯了扯:“道长可否教我修仙,我也不能事事烦求道长也该自己努力的。”
“自当尽力。”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妘朔也能理解她的无助,柔声回应,“荀曦小友,我们回洞府去我先教你引气入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