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芍和云珠日益相熟,连带着跟谢园也熟稔起来,常常收到两人送的一些新奇玩意儿。
李元奕还是不死心,来了清乐楼多次,想要见云珠,皆恰好被崔芍挡了回去。
来崔府提亲的人也逐渐变多,其中攻势最为猛烈的要数邱家次子邱万两。
邱家是真正的百年积蕴、豪门世家,李家、崔家较之只能算富足小户。
崔老爷召了崔芍来问,愿不愿意和邱家结亲。崔芍的态度与上次如出一辙,只道不愿高攀。
“阿芍,你是不是……”崔老爷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不想嫁人?”
崔芍笑道:“父亲,姻缘岂能儿戏?女儿没见过邱万两,不知此人品格,自然不愿盲婚哑嫁。”
“更何况,相比囿于相夫教子家庭琐事,女儿更希望成为父亲这般,能够叱咤商界的人。”
“那如果招赘,你可愿意?”
“什么?”崔芍惊得一时失声。
“我只有一个女儿,忙碌半生挣下这些家业,自然都要给你。原本我想,如果你幸得良人,那便为你准备丰厚嫁妆,让你一生不愁吃穿,不必在公婆面前伏低做小。”
崔老爷望着女儿,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但你长这么大,从没让我操心过。商铺进出账目,人情世故往来,你也做得很好。阿芍,你是我和你娘的骄傲。如果你不想嫁人,我也不会逼你。”
“只是为父忧心,待我百年之后,你一个弱女子,又无强势傍身,若有那贪婪狡诈的小人,你一人独守家财,怎么防……”
“父亲……”
“若是你招赘,以女户立身,往后得了一儿半女,我也不必担心你无以为继了……你可愿意?”
崔芍听得心中激荡,但克制住了,“女儿愿立女户,不愿做人附庸。”
“那你觉得谢园此人如何?”
“谢园?”
“为父见过他几次,也知道你交友往来不拘小节。谢园虽然身份低微了些,但好在品行端正,心无杂念,不失为良配。”
崔芍听得懵了,“父亲是说,让谢园……”
看清父亲满眼的期待,崔芍失笑:“谢园虽然身份不比我们家,但也是个男子,怎么会肯入赘呢?”
崔老爷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他不肯呢?”
崔芍想了想,有点蠢蠢欲动,“那我明日问问云珠。”
……
清乐楼。
李元奕第十七次来,这次却不是一个人。
“台上那位就是你的心肝?”
“嗯。”李元奕垂头丧气。
“对个女人求而不得,你还真是没有长进啊!”
李元奕正在苦恼,闻言便口不择言:“还说我呢,你搞那么大阵仗去崔家提亲,还不是被拒了。”
邱万两撇下茶杯,神色阴郁:“不识好歹罢了。崔家的一切,迟早是我掌中之物。”
李元奕,“你要干嘛?”
邱万两不答,转而问:“你不是要云珠吗?对于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要拿下轻而易举。我有一法,能够让你得偿所愿。”
“当真?”
“自然,你附耳过来……”李元奕半信半疑凑耳过去,听完瞠目结舌:“这下三滥手段,亏你想得出来!”
邱万两笑意收敛,“云珠厌恶你,若不是此法,你就算等一辈子也别想成事。按照我说的去做,保管万无一失。更何况,女人失了清白,自然只能依附于你,用尽一生去爱你。”
李元奕迟疑不决,在包厢内踱步不止,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泄了气往茶椅上一摊:“算了,要真那么做,就算云珠不恨死我,我爹也不会放过我的。”
不成事的蠢东西。
邱万两暗自鄙夷,心想:“等他尝过甜头便知道了。”
……
云珠下了台,便如约来到崔芍所在包厢。
“阿芍今日居然雅兴大发,来听我的戏了?”
“就算我听不懂,云珠的嗓音也格外悦耳呀。”
闲聊了一会儿,崔芍问:“听闻你师兄是清乐楼的继任人?”
“是,师兄自来到清乐楼,天赋异禀,十四岁时,我爹便宣布让他做清乐楼的继任人。”
“可我觉得,你不比谢园差。”
“可戏楼向来传男不传女,若是在前朝,女子甚至连上台都不被允许呢。”
“如果没有戏楼适合接任的男子呢?”
“戏楼收的大多是男子,若没有适合接任的男子,那戏楼差不多也该倒闭了。”
“……”崔芍哑口无言。
云珠似是明白了崔芍的想法,也跟着沉默不语。
茶剩半盏时,茶房来报,说李元奕请云珠去包厢相见。
云珠无奈起身,“李公子已多次邀请我,阿芍帮我,实在无法推拒。”
“李元奕,我和你一起去。”
“阿芍帮过我许多,我已十分感激,再劳烦你多次,我心中亦有愧。”
“无妨,我随你去看看,他李元奕又想吃板子了不成。”
不过并未见到李元奕,包厢内却是另外一个男子。
眉目间戾气横生,面虽白而眼下青,一眼便令崔芍心生不喜。
“崔芍?”
“你认识我?李元奕呢?”
“呵呵……”邱万两:“他去茅房了,烦请二位姑娘小等片刻。”
“你是谁?”崔芍狐疑。
“在下邱家大郎,名万两。”
“原来是,邱公子。幸会。”
约莫等了一刻钟,崔芍忍不住又问,“李元奕到底想干什么?”
邱万两一眼觑过去,“崔小姐有急事?”
“总不能就这样让我们干等着。”崔芍冷哼。
“这是星悦楼的招牌珍酿,李兄本想请云珠小姐同品,奈何云珠小姐久邀不至,只好托我把酒带来清乐楼,想邀云珠小姐品尝一番。”
“他想做什么?”
“既然李兄不在,那便由我敬二位一杯,”邱万两提起带“星悦楼”描金的酒壶,倒好了三杯酒,自己持一杯,先饮而尽,“望二位赏我个面子,待李兄回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崔芍又问:“喝了这杯酒,他便不再纠缠云珠?”
“李公子对云珠小姐可是一片真心……情之一字,真是伤人。”
“邱公子见笑了,我与李公子,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你是说,喝完这杯酒,他便从此放手,不再为难我?”云珠冷眼相问。
“正是。”
“好,我喝。”云珠正要喝下杯中酒,突然有人打开门闯了进来。
是谢园。
“师妹不胜酒力,向来滴酒不沾。还是我来吧。”谢园夺过云珠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又捏起桌上另一杯酒,对邱万两道:“崔小姐这杯,也由我代喝。邱公子,你要喝多少杯,我都奉陪。”
“好得很,”邱万两咬咬牙,怒极反笑:“有种,你把这壶酒都喝了!”
谢园垂下眼,只觉心胸怒火中烧。面上不卑不亢,握着壶把,酒液顺着壶口灌入喉,“喝完了,邱公子可要言出必行!”
“谢园……”
“师兄……”
“疯了……”
在场三人,一个瞪大双眼,一个目光呆滞,还有一个不可置信。
“好,算你有种!”邱万两的怒气,如同泡泡被戳中一般迅速消解,匆匆离去。
包厢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谢园垂眸,始终没看崔芍一眼,如同来时一般,仓促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