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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水归沧 (七)

    闻霄离开黄河畔的第七日,祝煜终于感到焦躁不安,有一种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

    副官说,他这是焦虑。

    “将军,过度焦虑不好,很多没有的事会一直烦您。”说完,副官咳嗽两声。

    祝煜转了转手里烤熟的鱼,转手递给他,“多吃,补补。”

    副官“嘿嘿”笑了两声,“多谢将军。”

    自从副官被附身过后,明明是军人,身体却亏损得厉害。祝煜也不计较,毕竟打完仗论功行赏,副官的官阶能领更多的赏。许多事他犯不着让副官跑,只要副官别丢了性命,其余的他都不在意。

    他看副官,有时候会想到那群小跟班,也是这样憨厚话多。他自认命好,总能有这般真挚的下属。

    祝煜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今日营里可有人身体不适?”

    副官啃着鱼,嘴里咕噜不清,“说来奇了,莫非京畿那帮子人真的被忽悠去寒山了?竟然对我们不闻不问。”

    “你都猜得到寒山是个障眼法,李芜能猜不到?”祝煜抬手给了副官脑瓜一巴掌。

    “哎呦!那还能怎么回事?”

    祝煜默了,他突然间想起闻霄惨白的脸,心里的不安更甚,“你送闻侯走的黄河畔?”

    副官道:“是啊,偷偷摸摸的,一路上没有一个弟兄看到,都还以为闻侯在大营呢。”

    “她怎么样?”

    “斗志昂扬的,说是不踏平寒山誓不还,要连山下那什么三三村的债一同讨回来。”副官品了半天,忽然嗅到八卦的味道,“那个……将军,您是关心闻侯的吧?”

    “嗯。”祝煜心烦,没好气的应道。

    “您和闻侯,是……”

    “夫妻。”祝煜说完,突然有些心虚,晦涩地补了句,“差一点,没成婚。”

    副官心大,脱口而出,“没成婚叫什么夫妻啊……”

    说完祝煜一个眼神刀扎过来,副官意识到失言,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我的意思是,您们这么登对,怎么就没成婚呢?”

    是啊,怎么就没成婚呢。

    祝煜落寞地找了根木棍,捣着篝火,思索很久。他发现他连成婚该有的样子都没想过。像父亲母亲一样生活在一起吗?他突然开始感到神往,他在三三村短暂体验过,那一定是极好的生活。

    他甚至开始后悔,年轻时候太唐突,轻而易举说出想与她成婚,招来人家女孩子厌烦。

    祝煜虚掩着咳了咳,“说正事,我问你闻侯身体如何。”

    “好得很啊,生龙活虎的。”副官道:“会不会……那京畿眼线还在咱们大营,只是咱们察觉不出?”

    “也不是没可能。”

    实则祝煜越发笃定,闻霄定是做了什么损人损己的事情,这邪术八成被她解决了。

    她该如何保证,李芜一直不离开?

    祝煜想不透,越想心里越恐慌,手下的木棍胡乱捣着篝火,火苗窜得高起来。

    副官忙骂骂咧咧夺过来,“将军!您别添乱了。”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是个传讯兵,行了个军礼,附在祝煜耳畔,道:“将军,不知为何,驻扎在虢城的北崇水师向着黄河下游开过来了。”

    祝煜微怔,心底发凉。“多少人?”

    “水师战船八百,陆上六万。”

    北崇非但不去增援寒山,改道来了黄河水畔。难道闻霄的计策失败了?京畿和北崇没有上钩?

    她还好吗?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那抹自信昂扬、鲜活动人的青影浮现在祝煜的脑海,祝煜笃定道:“要的就是他们来。”

    他坚信闻霄算无遗策,就算大兵压境,他也要保住联军的主力。

    两日后,惠风和畅,沃野葱郁。

    十艘北崇战船打头,从黄河分流的乾水湾缓缓驶入。船上统共三百人,身着北崇水师的衣服,如同晴空白日下的浪里蛟龙。

    这十艘船如同鬼魅,绕道京畿驻守的水寨时,吓了哨岗一跳。

    守门的京畿士兵反复验查,确信是北崇援兵,便大开营门放行。

    “北崇兄弟,你们怎么行船没声音啊?”

    领头的北崇水师是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个简单的白色背心,用青布覆面。京畿人不知是不是北崇行船的新规矩,又盼着他们来支援,倒是不敢揭开了。

    “还不是怕那群反贼察觉。”

    “水势湍急,你们又绕道乾水湾,怎么可能察觉?”

    北崇水师头领顿时目光凌厉地瞪了过来,“水下的事情,你懂什么?”

    此人气势非常,说出的话有不容置喙的威亚,再看他背后,是一只嚣张异常、展翅欲飞的玄鸟纹身,双臂更是布满刺青。京畿士兵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惭愧地低下了头,生怕说错话这人把他扛起来丢进河里去。

    北崇头领昂首,倨傲道:“敏锐的将领,即便隔了百里,水上的一点变化也能察觉,因此我在船底包裹了软木,减少声音。你们如此懈怠,岂不是让我们这些弟兄来枉送性命!”

    这下一群京畿士兵都瑟瑟发抖起来,搞不懂眼前人为什么吼起来,跟要砍了他们头似的。又觉得他这么专业,定是北崇人不假。

    一京畿士兵辩解道:“是……是他们日日投石,我们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为何不攻?”

    “将军说,真假难辨,怕掣肘寒山,用了缓兵之计。”

    北崇头领摇了摇头,“雕虫小技。”

    乾水湾是个关键的隘口,隔开京畿大营,这水寨建在此,通报敌情迅速便利。

    这群京畿士兵将要引他们入第二道寨门,在两个哨岗交接之处,突然北崇战船停了下来。

    京畿人登时警惕起来,随之汗毛四起,察觉到引虎入室,又想不通,今日本就该是北崇水师援军来到啊!难不成北崇反水?

    可他们为了引路,上了北崇人的船,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他们来不及想明白,北崇头领长刀一挥,甲板上顿时洒满一片血。

    这波不明所以的京畿人很快就被歼灭在船上,北崇人开始快速收拾尸首。

    头领拉下面罩,露出自己俊朗英气的面容,正是扮成了北崇人的祝煜。

    他转过身,做了三个手势,战船群很快兵分三路。

    河上空旷,虽无钟声,祝煜还是能判断出已经子时。他带一支分队朝西处暗礁而去,士兵们纷纷用钩爪抓住礁石,一个个滑出了船。

    他们凿开船底,拉出一排排铁刺网,卡在水寨第一道闸门口。

    祝煜翻身爬上哨岗,拉弓搭剑,一支染着火油的箭直冲天际,穿过一片水滩,点燃了临近第二座哨岗的一棵树。

    而黄河对岸,握着千里镜的副官看到群山之中冒出来的火光,疾奔至大营。帘子掀开,里面端坐的竟是消失已久的定堰侯闻霄!

    “闻……闻侯。”副官见闻霄一脸杀气,不知为何结巴起来了,“将军得手了。”

    “架铜镜。”

    一排排巨大的铜镜摆了出来,日光瞬间沿着水光,晃得黄河对面的千里镜失了作用。

    闻霄冷笑着,缓缓起身,披上轻甲走出营帐。眼前的联军将士正整装待发,准备与河对岸的京畿人一较高下。

    “北崇援军到哪里了?”

    副官道:“马上抵达下一个隘口。”

    “传信北姜军,截住他们。”

    说完她感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这样的疼痛已经陪伴了她许久。她假装浑然不觉,实则头脑清明。

    此时此刻,闻霄终于不再装了,露出了疯狂的笑意,“偷窥我这么久,想走吗?”

    闻霄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疼得她眼眶一阵濡湿,浑身都要打颤,额头很快出来一片细密的汗。

    她对着身体里寄居的脏东西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上钩,不然我何必劳心劳力,演那么大一场戏给你。今日,我们至死方休吧!”

    远方传来“轰隆”一片的声音,火光在黄河下游五个不同的湾口燃了起来。

    真正的北崇援军莫名其妙挨了一通,以为遭遇了伏击,兵分两路,其中一路被逼至乾水湾,谁知寨门紧闭,铁刺网横立,数只火箭飞了出来。

    寨子里的京畿士兵无端遇袭,赶至寨门口,已然看到剑拔弩张的北崇水师。

    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好啦!北崇水师反水投敌啦!”

    北崇援军一阵头晕目眩,分明是这群京畿人先动的手!再加上平日里,这群京畿人自恃身份高贵,没少捧高踩低,海上民族的血气熊熊烧了起来,誓要与这群京畿的神经病拼个你死我活。

    闻霄重重喘息着,骑在小白上,不断稳住身子。她强忍身上的苦楚,一路领兵至离南侧平原二十里的伏水滩。

    放眼望去,地势平坦荒芜,一览无遗。而六十架飞云矢整齐立在滩涂边,蓄势待发。

    副官心急如焚,“大人,您不是说云石不能用吗?”

    “不用云石,我也能克敌制胜。”

    闻霄像是疯了,笑着对李芜说:“瞧好了,我们之间欠的债,一笔一笔细算。从现在开始。”

    副官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突然明白将军到底在担心什么了。

    被欺骗的苦楚,挚友残破的面容,亲人的离世,甚至是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遭遇了这些,能让闻霄挺立在此——她凭什么不疯?

    闻霄挥舞着军旗,金色的栾花迎风在旗面上盛放。一声令下,守在伏水滩的六十架飞云矢齐齐射出,拌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路坠向京畿的烽火台和中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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