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阿打了个哈欠，蔫头蔫脑地盯着面具侍卫。
对方疑惑地望回来。
“你就没有想离开的时候吗？比如，呃，上个厕所？”
“您只能看到我，不代表只有我。”
“哦……等等，德塔说的东西，有军事机密吧？你们能听吗？”
“德塔在，就不需要别人。”面具侍卫淡淡道，“别的危险他能解决，他这个危险，别人上属于送菜。”
米阿：“……没有别的危险，他就是我的危险是吧。”
面具侍卫托起脸：“也许吧。你觉得呢，古诺格？”
德塔的前雄主在调试一架奇怪的仪器。看起来是通讯用的，光屏很熟悉。
“德塔？你不惹他不会出事。”
“我怎么可能惹他，”米阿像遇到糟心病人的医生一样摊手，“我连他现在在干嘛都不知道。”
德塔再出现在米阿面前时，雄虫已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个：他、德塔、德塔的前雄主、面具侍卫。
“怎么了？”他嘟哝着蹭到洗漱间。
“我打算再联系一次人类。”
“皇室肯定会和人类建立长期联络渠道吧。”米阿洗了把脸，机器人用加热凝胶在他脸上搓了一圈，吸干水分，附赠保湿套装。
“所以是‘我打算’。”
米阿对着镜子眨了眨眼。
他深吸气，再叹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所以你同意吗？”
“我要是不同意，你停手吗？”米阿又慢慢蹭回房间。
“我停。”德塔回答。
米阿望向那双红色的眼睛。
德塔与他对视。沉默中藏着警惕，仿佛有东西在红色深处摇晃。
米阿从床头拿起一盒零食，一人分了一块青草糕。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不想打？”
德塔愣了愣。
“大家有自己的战斗理由，你是那个扫兴的人。而且，就算战斗，死的也不是你，是吧？”米阿在床边坐下，嚼着苦味的糕点轻声道，“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努力。只要我说停，你就会停下——然后心安理得地把‘停手’的理由归于我。”
“米阿，”德塔叹息道，“我真想缝上你的嘴。”
“……喂，你这话录音发给雄保协，你就再也不用纠结了！”
德塔带着笑意轻哼。
“那就去做吧。要是收不住，大不了我把你送进雄保协监狱，大家就都骂我了。”
“您可真是……”德塔忍不住苦笑，“我怎么就遇到了您？”
“你自己选的。”
德塔喉咙里溢出笑声。
“是啊，我自己选的。那决定吧，我亲爱的雄主——您真的要承担这个责任吗？”
“都说了让你去做，”米阿一摆手，“有事我担着，大不了就是继承繁殖狂的衣钵嘛。”
德塔的前雄主盯着他，就像刚认识他一样。
米阿一咧嘴：“怎么，突然发现我比你强？哼哼，这就是S级雄虫的实力——”
“这就是恋爱脑，见识到了。”对方回答。
米阿：“……那你有人能恋吗？”
德塔的前雄主：“……”
米阿的想法和恋爱脑没什么关系。就算他还在那个皇室的笼子里，他也会支持德塔。
原因很简单，现在五个将军，其他四个加一起都没德塔打过的仗多。作为一个虫族，他直接选择慕强，战线不会撒谎，德塔不会有错。
完全不觉得纯慕强比恋爱脑更危险的米阿随手抱过一个抱枕，看德塔的前雄主调试通讯。
没一会，人类的脸便出现在光屏上。
“早安，各位。”人类似乎并不惊讶，“希望没给你们带来麻烦。”
“大概没有主观麻烦。”德塔回答。
至于客观麻烦，人类存在就是个麻烦。
“那可太好了，”对方虚情假意地笑道，“有什么事要我配合吗？不，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
他的语气介于严肃和玩笑间：“你们知道萨格吗？一颗文明星球。”
米阿百分百确信，虫族知道的、人类之外的文明星球都已经被虫族屠了。
“它和我们两个文明间的接触有什么关系吗？”德塔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人类像在说一个谜语，“我们遇到的‘上一个文明’罢了。”
“虫族和任何现存的文明没关系。”德塔耸耸肩，“我们也不会帮任何东西复仇。”
“哎呀，理解万岁。”人类笑了。
他们隔着屏幕对了一眼。
米阿开始在房间里找摄像头——这一眼要是写成报告交给皇帝，德塔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死刑和死缓总有一个适合“勾结异族”的罪名。
当然，德塔没傻到留记录。他调整姿势，显得更放松些：“你是Alpha吗？”
“我？”人类笑着耸了耸肩，“如果我是，我会对你表白的。”
米阿：“……”
他头一次知道这种场合还能扯这种事，但仔细想想，他们私下联系，好像也不是什么正规场合。
德塔也头一次，但他硬生生绷住了表情：“不好意思，我还不打算实验生殖隔离。”
“我们的Alpha和你们的雌虫能生。”人类语气轻松，“也许我们原本就是一个族群。”
米阿的头皮都发炸。
和这家伙说了不到二十句话，信息量就足以让虫族开两百个会。
德塔还是绷住了。他维持一种疏离的礼节性微笑，轻声道：“听起来，人类研究很久了？”
“不是‘人类’，是‘我研究很久了’，”对方同样压低声音，“就像不是‘虫族’，而是‘你在考虑和平’。”
“真了解我啊。”
人类笑着摇摇头：“别想太多。我也没往你们那派间谍，我只是抓了些穿过虫洞的倒霉鬼探查情报。说实话，我之前还在想，你可能是开战后的第一个对手。但既然是你来和我对话，我只能认为，你有别的想法。”
“比起对手，”德塔淡淡道，“你也可以思考一下怎么把我约出去。”
米阿故意瞪他。
人类吃吃笑起来：“你不是结婚了吗？你雄虫不在？”
德塔开的单人视频，对面只能看到他一个。
“结婚就不能出轨吗？人总会选对自己有利的。”对话似乎进入了没营养模式，但人类脸上没有笑容，德塔脸上也没有。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各位也是，为了少流点可以相融的血，还是多做些努力吧。”
米阿听得懂他们的意思：你是虫族的将军，你不该和人类联系太多；那又怎样，只要能达成我的目标，我不介意。
但他要生气。
他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盯德塔。
德塔和自己的前雄主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皱着眉点头，离开了房间。
“德塔。”
“等一下，”德塔实在没时间看他，坐在床沿开始写汇报，“我有点忙，你能先睡吗？”
“……德塔！”
德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像他在无理取闹。
确实无理取闹的米阿开始逆反：“你说你要怎么？出轨？”
“我的意思是——”
“而且你很忙？怎么，拉我入伙，连要干什么都不和我说？虽然我是个给你治病的工具人，但也不能这么工具吧？”米阿抱起胳膊，“我们尊贵的将军当然有很多个工具人，在下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是我痴心妄想，高攀您这——”
德塔抬头看了一眼面具侍卫，侍卫表情微妙地退出门外。
然后，他脱下了上衣。
米阿：“……不是，等一下？”
雌虫解开发带，让黑发垂在肩头。他冲米阿勾了勾手：“来。”
米阿梦游一样贴过去。
“对，你看一会，乖。”雌虫一本正经地继续写，留米阿面对他的胸肌和腹肌。
“你觉得雄虫会接受这种贿赂？”
“我觉得你会。”
米阿确实会。他戳戳揉揉，给德塔捣乱。因为没用信息素，德塔硬是写完了汇报，才叹息着倒在床上：“你觉得，Alpha的信息素对雌虫有效吗？”
Alpha的信息素等于虫族这边的精神力，而虫族这边的信息素在那边空缺。这个对应关系有种菜鸡翻译的美，让米阿理了好一会关系：“你是说标记？”
德塔表情沉重地点头。
“……我也没试过啊。”
“说实话，”德塔抿了抿唇，“如果不能，那避战不是个好选择。”
米阿用力戳他：“你怎么又改了？！”
“我们可以俘虏Alpha。”德塔一字一句道。
米阿瞳孔一缩。
对虫族而言，信息素和精神力像药，很重要，但不根本。
最根本的是生殖资源。
雄虫担负着重要生育任务：用信息素打开生殖腔，并完成授精；用信息素帮助胎儿发育；用精神力和少量信息素稳定配偶状态，并促进幼崽生长、提升后代等级。
但刚才那个人类说，Alpha与雌虫可以产生后代。
如果这是真的，那Alpha至少能完成第一个和第三个。配合信息素提取和正在研究的制备技术，第二个也将不再是阻碍。
那意味着彻底的生育解放。
“那雄虫——”
“雄虫不会反对。”德塔冷静道，“权来自力。雄虫能用信息素击败雌虫，所以这对掌权者没有影响。至于本来就只能靠履行生育职责存活的那些……他们没有反对这种大事的资格。”
米阿咽了咽口水。
他很难想象这意味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知道，仅凭这一条，虫族就该发动战争。
“那家伙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
“是啊，问题就在这。要么他其实想开战，要么，这只能理解为威慑。”德塔慢慢道，“我怀疑Alpha也能用信息素控制雌虫。”
米阿痛苦地拽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好麻烦……”
“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肯定会麻烦。”德塔隔着被子揉他的脑袋，“也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使团回来吧。”
“等什么？”
“使团，”德塔跟着愣了愣，“外交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