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响和顾景知互换身体了,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太阳渐渐地从西边落下,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两人白皙的脸上渐渐地染上了红晕。
顾景知体内的林响托着腮看着窗边的日落,有时还时不时斜眼看着自己体内的顾景知。
虽然林响现在还是很讨厌顾景知,但现在两个人互换身体了,再讨厌也没用一一因为两个人的灵魂都在彼此的身体里面住着,再怎么讨厌,反过来就是在讨厌自己。
林响几次三番地想找理由向顾景知搭话,但碍于那些可怜的面子,始终开不了口。
正当林响在跟自己内心的另一个自己较量时,顾景知率先开口:“你今天得搬去我那里住。”
“嗯…嗯……!?”林响听到这已经蒙了,“我跟你无牵无挂的,我为什么要去到你家住?”
“……”
顾景知回应的只是无言的沉默,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说下去。
眼看着自己身体内的顾景知沉默了下去,林响顿感无聊,只好观察着自己输液瓶上的液面来消磨时间。
“是梅阿姨让我来告诉你的……”顾景知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听到“梅阿姨”这三个字时,林响瞳孔微缩,薄唇微张,眼眶中冒出几滴眼泪:“你说的梅阿姨,是哪一个……”
“杨雨梅,也就是……你的母亲……”顾景知侧过头去,不想,更是不愿再看林响接下来的反应。他说出这些,完全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林响正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直勾勾看向顾景知:“为什么……他现在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顾景知闭上了眼。
“你回答,你快回答!!!她是不是还是不想放过我……”
嗒一嗒一……一滴滴眼泪在林响眼中打转,泪珠在林响泛红的脸颊上划过,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晶莹耀眼。
泪水模糊了林响的视线,他已经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和物,只有夕阳的余晖静静地进入他的视线,温热的余暖悄悄地爬上林响的身体,似乎试图在给他一些抚慰。
林响小声地抽泣着,他不想让顾景知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虽然似乎只是掩耳盗铃,但他觉得其实没多大关系。
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内心的悲郁怎么也抑制不住。
扑达一一,一只手将林响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身体是自己的,但他觉得很安心一一是顾景知。
顾景知轻轻地将人揽入怀中,轻拍林响的后背:“没事的,哭吧……”
林响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一个劲地扑到顾景知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经过这次身体互换,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改进了不少。(虽然现在还没换回来…)
晚上8点,两个少年提着行李箱,肩并肩地走在去往顾景知家的小巷子中。
天边的一轮明月洒下皎洁的月光,箱子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土都被月光染得雪白。枯黄的枫叶被环卫工人们扫成了一堆堆的小山丘,枯瘦的枝条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寒意席卷在小巷子的各个角落。路边的家家户户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路边昏黄的灯光为两位少年照亮了回家的方向。
夜间的凛风使人寒冷,但他们依偎着彼此,他们是彼此之间唯一的依靠。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顾景知转过头,望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林响”。
“我…的事…”林响眉眼低垂,充满故事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林响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路边陈旧昏黄的电灯泡所散发出的微微亮光:“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苛刻的人,他以前完成过的事情也必须要求我也做到……是必须做到。记得是因为她高考的时候不小心失利,没有考进她想去的大学。自此以后,这件事就成了她心中的永远的遗憾。于是,他便要求我勤奋学习,想让我代替他考进那所大学。”
“然后呢…你考上了吗?”顾景知望向林响,似乎很感兴趣。
“没……我在我五岁生日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因为我的母亲太严格了,什么事情都要求我做到最好,如果做不好就会被用粗制的麻绳抽打我的身体,我承受不了…”
“………”
顾景知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像一个等待着精彩故事的乖巧孩童。
“起初,我只是想随便走两步路,然后回家,毕竟没有小孩子会想真正地离家出走。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经过一个小巷子时,一个穿的全身通黑的人从后面遮住我的口鼻,将我拖进幽暗的巷子中,后面我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你被人贩子拐了!?”
“嗯……后面我被卖到了福利院,在陌生的城市中,我感到很害怕,是一对和善的夫妇收养了我……”
顾景知垂下眼眸,显得有些哀伤…
“好了,我的遭遇说完了,该说说你的了。”
林响转过头,重顾景知示意一笑。在月光的陪衬下,有一种昙花一现的美,又有一种…天人两隔的悲凉…
“好……”顾景知深呼吸一口气,便开始讲他童年时的遭遇。
“我跟你一样,也是在小时候被拐过来的。”
“也是为了逃避?”
“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游乐场的时候被拐的”
“你自己去!?”
“嗯……”
“那时我四岁,你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拐的吧…”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比你大…不过你看起来这么高,我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林响得意地搂住了顾景知的肩。虽然搂的是自己身体的,让林响感觉很不习惯……
“嗯……”顾景知望着两个人的影子,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愧疚…
“不过那时,我趁着那两个人贩子睡看,从车上偷偷溜了下来。”
“哦…那你不是逃出来了吗?为什么还那么愁眉苦脸的?”林响看了看顾景知顶着自己的脸扮苦瓜脸,看着可真奇怪。
“不过我还是被发现了……碍于小孩子和大人的体力差,我和人贩子始终拉开不了一点距离。”
“喔……”林响倒吸一口凉气。。
林响和顾景知重新迈起步子,伴随着昏黄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下,聊着天,一步步走向前方。
“终于穿过一串串巷子后,我看到一片前所未有的光亮一一那是马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没把握住,我会受到那些人无休止地鞭打,我们一起被拐的小孩就没几个挺过来的…”
说着,顾景知手攥成拳,眼眶中打着转的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养眼。
“……”林响不知该怎么安慰顾景知,只是无言地看着他。因为顾景知说的这些感受,林响也全部体验过,甚至可能更惨…
“于是我不顾红灯,无顾一切的闯过去,只为逃离那些禽兽的魔爪……”
“那你……成功了吗……”林响听起来有些担忧。
林响注意到顾景知每说一句,手中的力道就越紧一分,眼中的愧疚之情愈发的难以隐藏。
“就在我飞奔过马路时,一辆货车疾驰而来……”
林响倒吸一口凉气。
“刺眼的白光使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但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小心…’”
刺眼的白光将顾景知包裹,接着是无法言喻的疼痛,刺骨钻心的疼痛在顾景知的身上游走,耳边传来的嗡鸣声一点点涅灭,他感觉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了,但这对于现在的顾景知来讲,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不对,顾景知虽然觉得疼,但除了疼痛身体似乎被一种物体包裹。
不对,是身体,准确来说是一句温暖的,含有生命力的尸体……
“呃…”顾景知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血流成河的马路,想要逃脱责任的司机,围观的人群,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翁呜赶来的救护车和警车……以及……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顾景知弱小的身躯的身体…一具头破血流,流淌着温热的血液的尸体……
顾景知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便继续补充说:“后来我被送往了医院,那个救我的人的妻子主动来找我。询问我的身世和身体状况后,他们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无法相信的话。”
她若有所思,最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可以收养你么…?”
“然后呢,你同意了吗?”林阿望向旁边的顾景知。
顾景知没有正面回答林响的问题:“那你希望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不必多说,林响心中早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