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凤鸣九立于效力石前，犹豫再三，终是伸手拉出一条绳链。
霎时金光乍现、符文旋绕，任务绑定成功。
她展开帛书扫了一眼，眉心紧蹙，转身朝玉桂山疾驰而去。
玉桂山不过百里，遍植桂树。年岁最久的那株早已化灵成精，带着一众弟妹横霸山林，其间凡人精怪皆苦不堪言。
“百年桂树精吗，断水、挖根……或许能成。”凤鸣九在心里快速推演。
此行对她这种出道不久的小夭来说，确实有些过重。但……好歹报酬还行，她现在，实在缺钱换净水。
奔波半晌，视野慢慢被浓雾遮断，前方层峦叠嶂，玉桂山已近在眼前。
纵然群树林立，她却一眼就认出了目标。
那树，太大了。
她瞬间迟疑。
玉桂精朔华已察觉到生人气息，懒洋洋地转身。
登时风起，桂花飘坠，花瓣击地，引得碎石四溅。
“天界没人了吗？竟遣你这等稚嫩小夭来降我？”朔华语气轻蔑。
凤鸣九拼命压住心头惧意，“朔华，你别得意。打你，派我出马就足够了！”
“果然是黄口小儿，才能说出此等狂言。”
朔华摇头轻嗤，身形一晃变幻化成人形，“便是让你五招，你也胜不了我。”
凤鸣九心头一凛，这玉桂精不按常理出牌，变成人形后，之前想的断水这类招数完全不奏效了。
““可恶……”
她咬牙结印，对准朔华低喝：“夭火·落羽！”
遇到强敌时，第一招就应是绝招，以先发制人。否则一旦被抓到破绽，就将再无回旋之地。
她显出原型，自空中疾掠，飞至朔华上方。鸟羽不断落下，在空中加速旋转，直直朝下打去。
这一招注入了她全部力道，夭力也尽数融入鸟羽，每片羽刃都如雷霆破空，让人直觉可切割周遭空气。
朔华微挑眉，眼底闪过一瞬惊色，这小孩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倒是个可造之材。
而且，这鸟看着虽然小，但能隐约看出凤凰雏形。想来该是夭族凤鸣氏人。
“可惜了，你还是太小了。”
朔华抬手，整座玉桂山应声而动，万树震荡，枝条、花瓣、嫩叶全都汇聚于她周身，结成森然巨盾。
“你这点力道，连让我刺挠一下都难。”
羽刃尽数被盾壁拦截。
然后，全部反弹！
凤鸣九急忙拔出长剑应对。
可落羽太多，长剑力有不及之处，鸟羽像利刃一样划破她的额角，鲜血飞溅。
她重重砸落在地，肩骨几近碎裂。
朔华收手信步走来，笑意颇深。
“按理说，你没伤到我，我也该讲些风度，饶你一命。”
“只是，我这些弟妹们……最近太缺肥了。”
她从背后幻化出数条枝干，轻声安抚刚刚出力了的桂树们，“听说，凡人的肉身最养树。就是不知道夭族……滋味如何？”
凤鸣九捂住受伤的手臂，勉强起身，却仍咬牙不退。
朔华捡起她掉落的长剑，缓步走近，剑尖挑起她的下颌，冷笑道：“你这短命的夭族人，不知珍惜日子也罢，还要为仙界卖命，你是不是有病？”
凤鸣九目光微颤，却一言不发，喉头滚动，强作镇定。
“等你死了，我定会让弟妹们好好为你送行的。”
长剑刺下，直指心脉，却在刚刚刺破皮肤时猛然停住！
朔华低头，发现手臂僵直，再无法寸进。
“咳……”
狠狠吐掉一口血沫，凤鸣九伸手，那长剑竟径直回到她的手上。
朔华顿感不妙，可身体还处于麻痹状态。
“这不是夭族术法，你使了什么伎俩？”
凤鸣九微喘，“谁规定哪族该学哪种术，不过是既往的成见，让你轻敌罢了。”
她将剑收回背后，冷声道，“剑柄上我早下了毒，而且……”
她扬眉一笑，“你久在深山，怕是不知，如今修炼者的法器多半认主。”
说罢，她自怀中取出短匕，趁朔华无法动弹，一刀刺入其胸口！
血如泉涌。
朔华面色一变，发出一声尖啸，突然发狠用左手牵住凤鸣九，艰难地用右手结印。
“生木·束缚！”
自朔华右手瞬时长出不少树枝，将凤鸣九牢牢缠住。
见她动弹不得，朔华再度结印：“生木·叶旋！”
捆绑凤鸣九的树枝上顿时长满绿叶，带着凛冽的风朝凤鸣九面中飞去。
“糟了……”凤鸣九冷汗涔涔，眼见死期将至，下意识闭目。
叶片刺入，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到来。
她睁眼，发现自己被柔羽包裹。金羽微展，光晕四起。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本体自主地用翅膀将她护在中间。
“这……是凰羽守护？”
她轻轻触摸羽毛，泪意在眼底氤氲。
但下一刻，羽翼化光消散。
她体内夭力早已耗尽，方才那一瞬，不过是本能护主罢了。
朔华冷笑一声，枝叶再度激射而出。
“这是我的山，我调动万树灵力，连仙也难进一尺。你，还想赢我？”
凤鸣九缓缓爬起，手指颤抖地捡起一片掉落羽毛。
她望向朔华，眸中倔意不灭。
“这世上，怎会有人自信到如此地步？”
说罢，她双手结印，将凰羽悬于掌心，引气凝圈，带动周遭空气转动。
崖边的朔华向后撤步，眼睛却盯着凤鸣九的手。
“这内力……”朔华脸色骤变，怒吼，“你疯了吗，你是夭族，怎敢使仙术！”
凰羽在圈内疯狂震动，急切地想找到释放的出口。
凤鸣九结出复杂的印，决绝地厉喝：
“仙术·凰羽剑！”
朔华再度抬手，可庞大的树盾在这时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凰羽剑力道太大，反作用力也大。
凤鸣九已经被震得胸口刺痛，力量稍减。
可是一击不中，后面就更难了。
想到这，凤鸣九蹭了点嘴角渗出的血，默念咒语，将仅存的夭力也融入进凰羽中。
朔华的树盾应声破裂，树枝和枯叶四散。
凰羽剑势头不减，径直穿过朔华的胸口。
“可恶……”
凤鸣九挣扎着要过来补刀，又没力气，狼狈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朔华见状，迅速化成本体，遁入土里。
一阵轰隆后就不见踪影。
凤鸣九不甘地爬到朔华刚刚倒下的地方，撑着最后一口气收集掉在地上的心头血。
她脸色苍白，唇角抿血，喃喃：
“这个，也够……交差了吧。”
视线逐渐模糊，天地陷入黑暗。
当她再次睁眼，只见四周一片空无，唯有空中漂浮数点烛火。
黑暗中，一道冷冽嗓音如夜风入骨，响彻四野：
“你醒了。”
“凤鸣氏——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