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调弦乐四重奏I

    *

    “杀了?”阿卡姆骑士低而平的电子音扬起微妙的弧度,像海浪乍起,费风雨欲来。他迈步过来,提起地上男人被砸烂的脑袋,晃了晃,似乎发出一声很淡的讥笑,“没人教过你杀人技巧,是吗?”

    塔尼亚抬起头,就见他单手拖着男人的身体往外走,还命令她道:“跟我出来。”

    外面正是中午,阳光并不强烈,太阳藏在阴云之后,像贵妇藏在古董折扇后的脸,因提前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而不忍地移开目光。男人的身体被扔在士兵集合的广场前方,像一包有害垃圾,缓慢渗出肮脏的黑血。阿卡姆骑士拉过塔尼亚,站在她身后,将一把枪塞进她手里,手臂虚拢着她的身体,手掌虚握着她的手背,整个人的影子将她埋住,手把手带着她将枪对准地上的男人。

    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射出,塔尼亚能感受到阿卡姆骑士的食指压着她的食指,掌心托着她的手腕,后坐力被他轻松地化解,他的手铁铸似的一动不动。子弹精确地命中男人的头颅、胸腔与腹部,直接将那三处轰成炸开的蚊子血。“杀人要瞄准这里。”低沉的声音就似压在她的后颈。

    接着他松开手,语气平淡地问士兵们:“是谁跟他交换的职责?”

    久久无人应答,广场在一瞬间变成蜡像馆,风吹过,在中空的内芯激起忐忑的回音。半晌,一个男人站出来,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我不知道他想——他是新来的……”

    擦脸而过的子弹扼断了他的声音,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男人破风箱般粗喘着的、劫后余生的呼吸,阿卡姆骑士的声音依旧平淡:“我只会原谅人一次。”

    塔尼亚感觉自己沦为了某种展示权威的工具。

    直到再次回到囚室,阿卡姆骑士都没再跟她说第二句话。

    血迹和尸体都被打扫干净,囚室重新回归平静,本以为接下来不会再见到阿卡姆骑士,就和前几天一样,谁知当天晚上又见到了他。她被从睡梦中惊醒,阿卡姆骑士就站在她面前,像黑夜中一个不期而至的噩梦,“跟我出来,或者我带你走。”

    “我自己会走。”她抿紧唇,撑起身体,披上外衣,跟在他身后走出囚室。

    外面正是夜晚,夜空高远,月明星稀,干燥的风吹在脸上像粗糙手掌的抚摸。广场上停着一架直升机,阿卡姆骑士径直弯腰进去,塔尼亚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心里估测着现在直接转身跑向大门的成功可能性,希望渺茫,且不说阿卡姆骑士就在不远处,道路和门口也处处都有重兵把守。

    似乎是看她慢悠悠的有些不耐烦,阿卡姆骑士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上来,她像被擒住的蜂鸟,整个人摔在他怀里,脸颊蹭过盔甲和乱七八糟的金属装备,被刮得生疼。他手掌掠过她挣扎的腿弯,固定住放在座位上,沉重的两条手臂压住她的双肩。她在狭窄的座位上,后背是他坚实的盔甲,两侧是他铁铸的手臂,彻底困在他怀里挣脱不得。

    直升机起飞了,巨大的盘旋声在头顶响起,直升浮力带着机身远离地面,基地与房屋越变越小,直到变成一个个小方块,衬着周围大片赭黄的戈壁与峡谷,像滋生在平原沟壑里的一点霉菌。一切危险地失重,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眼花,塔尼亚也没再挣扎,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摔个粉碎。

    阿卡姆骑士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体温透过盔甲和战衣传递过来,密不透风包裹着她的全身,像阳光晒暖的潮水静静托浮着一条人鱼。高空中吹拂的烈风被他的体温阻挡在外,与他接触的地方烫得厉害,风的冷意沿着一丝一缕的缝隙钻进来,反衬之下更显寒冷,隐约勾动她尚未平息的腹痛,她动了动,稍微蜷缩起来。

    阿卡姆骑士摘掉了头盔和手套,从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手,伤疤和深浅不一的茧布满了那双手,像沉积岩上的化石痕迹,每一处都暗示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他经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或者遭遇过最残忍的酷刑,他的双手能熟练使用上千种武器,他和蝙蝠侠一样都是优秀的战士。分析的思维被他解开衣服的动作打断了,她推了一下,没推动那双沉如磐石的手。

    于是那只手解开探入她的外套,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盖在她腹部,体温灼透,像怀揣一枚火炉,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融化因寒冷产生的腹痛。塔尼亚感觉指尖都燃起来了,那种亲密而黏着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过全身,烧得骨头缝里都是酥的。尤其阿卡姆骑士已经摘了头盔,他现在是“活”的,会呼吸的,温热鼻息就压在她的后颈,一吹一拂之间,在感官的琴弦上吹起细微颤音。

    阿卡姆骑士似乎格外喜欢跟她身体接触。

    是那种他自己都无意识的,像飞蛾本能地趋近火光。

    阿卡姆骑士感觉怀中圈着的人不自在地挪动,小腹被焐得很烫,隔着一层布料在他掌下抽搐。她在流血,他能嗅到她皮肤上温暖的铁锈芬芳,一道拉开的伤口在她身上流着血,战士自然清楚该如何处理伤口,打开,手指探入,抚摸内部未曾见过阳光的嫩/肉,清创,擦拭,止血,再包扎。她已经在他怀里,腰腹都完全在他手下,只要推倒,打开,就能处理那道令他心烦意乱的伤口。

    但她会反抗,毫无疑问,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因排斥而绷紧身体,却还撑着声音说:“可以请你不要碰我吗?我不喜欢你碰我。”

    阿卡姆骑士正在轻嗅她的后颈,鼻梁的皮肤只差一丝就碰上颈肤,这里神经密布,动脉轻跳,在微微发热中一汩一汩输送着血液的芬芳。去掉头盔的电子变声,他的声音很年轻,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你似乎搞错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想做什么取决于我,你的意见并不重要。”

    “但……我有权发表我的意见。”她声音紧绷,后颈和耳根都泛起淡红,越发显得像海水冲淡的珊瑚,让人想要用牙咬一咬。

    “你想怎么做?”阿卡姆骑士的声音轻飘飘就在她耳边,“像之前一样,用石头砸烂我的太阳穴?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做到。”

    塔尼亚不愿再跟他交流,索性将目光落在直升机窗外,注视着茫茫无边际的沙漠与海洋,在月光下显得那么柔软,像一块天蓝与浅黄的鹅绒毯子,投身下去想必也是如坠云端的。或许是周围阿卡姆骑士暖和的体温麻痹了她的神经,又或许是觉得他在直升机上做不了什么,他平稳起伏的胸膛就像一个节奏和缓的摇篮,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积压的疲倦感趁机一拥而上,将她拉进似睡非睡的小憩之中。

    直升机下降时的颠簸唤醒了她,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在阿卡姆骑士怀里,不知道睡了多久,远处是黑夜中闪烁的城市天际线,工业城市林立的高楼尖塔指天刺出鱼骨的轮廓,夜色兑了金粉倾覆而下,镶嵌海岸的一条灿金裙带正由点点船灯组成。她的心脏顿时如细鼓般轻敲起来,哥谭,竟然是哥谭。

    虽然不知道阿卡姆骑士为什么带她来到哥谭,但只要靠近哥谭,就等于靠近蝙蝠侠,她逃脱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直升机降落在一处地下基地,她下去的时候回头看,阿卡姆骑士已经戴上头盔,她只看到一个下巴,很快也被头盔的冷蓝金属覆盖。

    所有基地的囚室对塔尼亚来说都一样,被关进去时,她忽然想起,阿卡姆骑士真实的声音听起来意外地年轻清亮,又夹杂一丝成熟男人的沙哑磁性,像两枚相互摩擦的磁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

    搬入新基地的当晚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塔尼亚躲在门缝后悄悄看,穿着全身作战服,背着双刀的男性,脸上被一张半黑半红的面具遮挡彻底,身后跟着另一名身披斗篷的人。她认识这个人,丧钟,世界上最强大的雇佣兵,和阿卡姆骑士有合作也不是很令人意外。她一边想着,一边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的对话。

    丧钟:“……已经都按你说的做了。”

    阿卡姆骑士对此不作评价,语气平淡:“报酬已经汇入到你的账户了,还有别的事吗?”

    “我本想为你介绍另一名优秀的合作伙伴,不过……”半黑半红的面具转过来,直直对着塔尼亚所在的方向,“不介绍一下在场的第四名朋友吗?”

    塔尼亚一惊,正要后退,阿卡姆骑士干脆走过来拉开房门,“想听就出来听。”

    塔尼亚顿时暴/露在其他两名来客的目光之中,丧钟面具下的独眼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噢,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阿卡姆骑士对这个话题兴趣索然,“你要介绍的新合作伙伴是谁?”

    “就在我身后,”丧钟撤开一步,露出身后始终沉默着的斗篷人,“他是个好手,我不在时有什么任务叫他就可以。”

    斗篷人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毛茸茸的皮毛和一颗狼头。

    塔尼亚的心脏顿时加快了跳速。

    这人竟然是塔斯德罗,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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