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婆子，您看看我这妮子。”一人家里，穿着朴素的妇人逮着女孩的袖子，把她往前面的妇人面前凑。
那女孩不情不愿的，在门口使劲扒着门，不愿让那妇人瞧见了去。
妇人使劲打开了她的手，没打脸是因为要卖个好价钱。
“娘……我会洗家里的衣服的，我吃得也不多。”那女孩堪称是被从门边被拖出来，在看见那个买卖人口的婆子后，眼泪轰地决堤而出。
“娘！娘！你别卖了我！娘！”女孩使了劲往回跑，却还是被拖到燕婆子前面。
燕婆子瞧了瞧，用手托起她下巴：“哭得花儿马达的。”
“我马上给她擦擦。”妇人用衣服胡乱的给她擦了擦眼泪鼻涕，呵斥她：“死孩子哭什么哭！养你到这么大你就感谢我吧，你哥哥还要读书考状元，不卖了你哪儿来的钱上学堂。”
“娘——”女孩依旧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趁着眼泪还没流下来，燕婆子扯过她看了看。
“嗯，收拾收拾还成，多少岁了？”
“10岁了。”妇人搓了搓手，“您看，能去哪儿啊？”
燕婆子又扯开她胸襟看了看，咂了咂嘴：“还没怎么发育啊。”
她把女孩转了一圈，接着道：“150吧。”
妇人立马把孩子扯了过来，厉声道：“150文？上个出200我都没卖，我这妮子长得又不赖，卖到青楼去肯定能赚个好价钱。”
燕婆子也叉着腰：“200？你脑子被猪油蒙了心吧，一个10岁的小妮子，都没长成样呢还200！”
随后她朝身后的马车一指：“看见没！我那车上的个个胸大屁股圆的，模样都长成了，也才半两银子。”
如今的通货是一两银子700文，半两银子就是350文，够一家人吃一个月了。
“没胸没屁股的，我给你捎半价你还不乐意了！”
妇人死死护着孩子，这时候倒像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了，但说出的话可不怎么好听。
“190！我这妮子还会干很多活呢！”
“190？你自个儿卖去吧，长点肉最多值185！”
孩子把脸捂在母亲的衣服上，尽管衣服料子并不细腻，不像哥哥的衣服顺滑，但这好像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听到她们的话，她偷偷的转过头，撇向从她被拽出来时就停在外头的马车。
那都是被卖了的人吗？她们现在会不会哭？燕婆子不在车上，为什么不跑？
风吹过马车的帘子，隐约能看见里头有几个人影，她迅速的转回了头。
“177！再多我不要了！”
燕婆子脚一转，作势要走的样子。
妇人死死皱着眉，啧了一声，把孩子推给她。
“给给给，拿去拿去。”
女孩突然被推开，但她不害怕被推在地上，她只是震惊的看着妇人的脸，看着她那一副“亏了”的样子。
其实她退了几步就撞上了假势要离开的燕婆子，但此时她只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漫长得让她能看清妇人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鬓角边正在变白的发丝，和歪歪扭扭的发簪，衣服正面被她泪水打湿的一大片。
以及……从妇人左手臂看去，窗户边站着始终不吭声的父亲。
还有隐约从这个家里伸出来的三股线，其中的一根连着自己的母亲，那跟线似乎绷紧了，随时都能断开。
砰——女孩不轻不重的撞在了燕婆子的腿上。
“娘……娘……”她不知怎么的，腿一下子就软了，但此时她顾不得那些，只能手脚并用的向妇人爬去。
“你别卖我……我能做饭，我能砍柴，我能缝破衣服……”她说了一大串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随即被人拎了起来。
“给，袋子里有170文，这一串有7文。”
燕婆子把一个袋子和一串铜钱递给了妇人，拎着她就往外头走。
妇人拿着钱喜滋滋的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燕婆子等等。”
“咋子了这么墨迹，钱不都在你手上了。”燕婆子好歹是停下了。
女孩突然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仅仅的盯着她。
怎么会看不到希望呢？此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把钱丢给燕婆子，让她继续回柴房做饭啊。
妇人却转开了视线，支支吾吾道：“我去给她拿两件衣服吧，还有她哥哥今晚下学，让她哥哥再看看她吧，她哥哥平时可喜欢她了……”
她说得格外小声，此时倒有种被人揭开了真面目的虚心。
燕婆子掏了掏耳朵：“说什么东西呢？这时候感情深啦，我还忙着下一家。”
她扯着女孩快步走向马车，嘴里不停念叨：“走了妮子，还看什么看，就是想让你再给她家煮两顿饭。”
女孩被强推着上了马车，靠近了马车才发现里面有六七个黑黢黢的人。
“进去好好待着。”
燕婆子一把把她推进去，她摔在了不知道谁的身上。
“都好好待着啊。”
女孩感觉到了马车在动，她不管刚刚摔哪了，爬起来就往窗户那儿爬，掀开帘子，恰好看见了这么一幕。
妇人笑着攥紧钱往屋内走，屋里出来一个男人，也笑着看着那笔钱。
马车开始走了，绷紧的线终究是禁不住如此的拉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