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怔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就这么一个疯狂且执着的极端分子，也难怪乎会被系统那边这么提防，然而此外又产生了让人脊背生凉的诸多疑问。

    利益相冲，有所戒备才会提防，那么那个在系统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又是什么人？

    会不会就是风留白口中更高层世界里的人？

    如果在这个遍地妖魔鬼怪，修仙修道的世界之上，还有天外之天，那么又该如何称呼这高层世界的“人”呢？

    或许可能压根就不是人——答案几乎脱口而出——神！

    林祈安脑袋发懵，转不过来，她的以为、她的认知，从始至终可能都不是真实的，甚至于差的都不是真实，而是维度的差距。

    不是说不是真实，而是在另一种规则之下，它可以不是真实。

    她所以为的小说，所以为的小说剧情，那些虚幻飘渺、幻错离奇的东西，其实有可能是某个世界的一面。

    甚至，它们可能更加渺小浅薄，仅仅是茫茫世界中最微小的一点。

    林祈安浑浑噩噩，脑子中诸神混战，成了浆糊，她现在的心情，无异于在家门口亲眼见证了外星人的存在，那种荒谬觳觫，让她浑身打颤。

    这种恐惧看不见摸不着，甚至都无法想象，那不是认知阅历能简单弥补的东西，而是一种未知的、玄奥的存在，连幻想都无法掌控的存在。

    一般人在认知到自己的低维时，第一反应多半是惊悚惊骇，然而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像个神智有异的疯子。

    风留白语气高扬，眼神灼热，“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万千恒宇，众生囹圄在规则的牢笼之中——只有打破它，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你看，那处黑洞，”风留白上扬的唇角几乎扭曲，“那是勾连恒宇的江河，可是他们却如此的自私，擅自将这河流堵塞，我寻了万千法子都无济于事，直到今日，我撬出了一个口。”

    “可是这个口太小了，还远远不够。”

    “而你的出现，则是我冲破这条大河的筏子，助我斩破囚笼——我要成功了。”风留白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在兴奋。

    林祈安紧握着发抖的手，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心道：“你也不怕这条跨江的筏子，不仅载不了你，还把你人也一同给炸了。”

    风留白嘴唇忍不住颤抖，他压住兴奋，再抬眼，眸子里过分炽热的温度瞬间冷却，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和缓。

    “林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他的语气中不无恳切。

    林祈安只觉脑门发凉，她的声音沙哑：“你抬举我了，我不明白。”

    她要是明白了，不就是放任自己去赴死吗，林祈安死了也想活。

    风留白道：“没关系，不明白也没关系。”

    他语气感慨，恬然一笑：“我背世界之意，成我欲成之事，无怪也。”

    “既然某为你解了惑，是时候该你回报某了。”

    风留白向林祈安抬了抬指尖。

    林祈安瞬间被一股青色的灵力裹挟！

    她欲挣脱，浑身却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连动动指尖都费劲，最终无奈被送至风留白身前。

    那道力缩得很紧，林祈安被牢牢框住，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着，林祈安憋红了脸，脖颈不受控地往上仰着。

    风留白见她骤然红起来的脸，眼神微凝，眼底之中一闪讶异：“啊，是某忘了，林小姐是个确凿无疑的凡人——某不该对姑娘这么粗鲁。”

    他指尖微抬的瞬间，那股禁锢她的力倏然松懈。林祈安脚尖踉跄地落了地，随即立刻弯着腰深吸了好几口气，冰冷的空气急躁地灌进肺里，她咳嗽着，眼角呛出了泪。

    林祈安后撤几步拉远和他的距离，再直起身时，脊背绷得笔直，眼神戒备地和他对视着。

    雪从他脸侧划过，“林小姐是个聪明人，某很认可，不过，聪明人故意找死，出现的时机又这般巧，让某心中……”

    他拉长尾音，顿了一下，才缓声笑道：“心中稍觉不妙啊。”

    凌厉的风擦过脸颊刮过，面前的人身形一闪，下一秒，林祈安的脖颈被紧紧钳制住，呼吸瞬间滞涩起来。

    风留白掐着她的脖子，略略偏了偏头，唇角翘得极高，他笑意不达眼里，让人头皮发麻：“死人才最为稳妥，你说呢？”

    林祈安不敢再等，看准他说话的空隙，抽出贴在手腕内侧的莲花柄，朝他的颈部奋力刺去。

    “太慢了。”他轻叹一声。

    “咔嚓——”

    钻心的疼痛让林祈安额头瞬间起了冷汗，她忍不住痛得浑身发抖——风留白竟然生生折断了她的手腕！

    铃铛声清脆，红伞在地上摇了半圈，溅起一片飞雪。

    风留白一手掐着人的脖颈，一手捏起那把匕首，便把它悬至眼前打量。

    那匕首寒光阵阵，刃口发亮，锋利非常，手柄末端工艺精巧——一朵小莲花苞半拢着，苞上还停着一朵小小的红蝶。

    片刻，他赞道：“好刀。”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转，脱手掷出，匕首疾驰转出残影，在空中不停地转换形态，先是一把利剑，寒光森冷，动如闪电。

    最后是一把长枪，枪杆处莲花盛开，花瓣错落，“锵——”地一声，长枪猛然扎进树干，惊落一地的梅花花瓣。

    飞雪滚落，飘然往下。

    “不行啊，这神龟甲我破不了。”瞿尚满头细汗，在金光罩子里转了半天。

    风兮摇盯着固若金汤的罩子，咬牙，她拔出腰间悬着的剑，手背青筋凸起，一剑砍在罩子上——虎口被震得发麻，但那金光罩子却是连晃都没晃一下。

    “欸，这罩子是不是动了。”瞿尚忽然惊道。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自己发现了端倪，脚下不停颤动着，这哪是金光罩子在动，分明是地在动。

    瞿尚当即蹲下身来，倾耳听了听，不是地震，反而像成千上万的铁骑齐齐踏动的晃动感。

    两人正疑惑间，一道野兽长长的嘶鸣声划破雪落下的沙沙声，怪物粗重的“呼哧”声，混浊厚沉，这动静显然不是一两只能弄出来的。

    下一秒，一个两个，密密麻麻的魔兽，像连绵阴雨天突然冒出的蘑菇，涌进瞳孔里。

    九尺瘤蛇、三头壁虎……妖物志怪里的东西，如今活生生的都出现在眼前，其数量之多，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尾。

    二人脸色一变，皆未料到此出。

    它们身形隐在黑雾和大雪中，眼睛却聚着幽光，眼神贪婪嗜血，杀意如注，此刻正死死地、直直地锁定着金光罩里的人。

    风兮摇面色一凝，将剑横握，目光紧盯着，内心却发沉，不知这金光罩能坚持多久，这么多魔兽一齐上来，纵是神龟甲，也保不齐会碎掉。

    气氛冷凝，大战一触即发。

    最终按捺不住的是一个通体褐色的走兽，它嘶吼一声，扑过来，巨掌拍在了金光罩子上。

    力道虽大，但这神龟甲也不是俗物，金光罩子一动未动。

    那魔兽更怒了，接着是更狂暴的攻势。

    有了率先动手的先锋，其他魔兽自是不甘落后，一股脑地扑了过来，金光罩子一瞬间便成了跌进黑水泥巴里的小石子。

    “咻——”

    电光火石之间，劲急的破风声急驰而来，风兮摇看到一道蓝色的流光从眼前飞过。

    很快，便是血肉贯穿的噗嗤声。

    定眼一看，一头近在咫尺的巨兽，头颅已被贯穿，身体被毫无招架之势地钉在地上，视线再往下，则是顺着箭身缓缓流下的血。

    不只是那些魔兽愣住了，连风兮摇和瞿尚也愣了。

    只此一击，一招致命，可见其修为恐怖。

    空气诡异地凝滞了几秒，风兮摇还看着那支箭，箭矢在射杀完魔兽后，便化成淡淡的蓝色莹光，消散在空中。

    一时之间魔兽嘶吼声更甚，厚实的脚掌底磨在泥土上，全是干涩的沙沙声——它们冲上来。

    然而等待它们的是更多的蓝色流光，蓝色箭矢每发必中，每中必死，强悍至极。

    风兮摇和瞿尚无言看着，内心竟有些说不出的酸楚，他们深感棘手的事，在那些能力非凡的人眼中，却只是一招而已。

    一道爽利清亮的声音惊呼道：“哇，这位兄台，你好生厉害！你贵姓？”

    随着这道声音跳出来的是一个手提阔刀，头戴斗笠的青年，他面带陈灰，形色匆匆。

    一见金光罩子里的人，眉眼才慢慢舒展。

    不是东风又是谁？

    一个着浅蓝色衣袍的男人手持蓝色弓箭站立，入眼如有光辉，他音色和煦，咬字轻缓，带着淡淡的微笑：“免贵一个辜，名行舟。”

    他一面温声答话，一面搭弓放箭，左手腕骨上搭着几圈错落的红绳，极其显眼。

    十几头头魔兽再次被射杀在地上，鲜血淌了一地。

    不消片刻，眼前又冒出两人。

    一人着红，一人着紫，竟没一个生人！

    看到一身红衣的神吻，两人还不算意外。

    但看到之前那位趾高气扬、视万物于无物的朱雀族凰女，风兮摇和瞿尚才是实在诧异。

    瞥到他们的视线，凰女嗤笑道：“怎么的？就你们能来我不能来？这个世界是只有你们几个怎么着？”

    她夜观天象，发现西北方向的宿排列奇怪，才特意赶来看看，不料就碰巧遇到了这几个人，最后才确信果然是出问题了。

    “真不知道废物来做什么，拖后腿的来吗？”她顿了顿，目光掠了眼那道蓝色身影，才又补充，“啊，没说你。”

    辜行舟笑而不语，蓝色的光羽一刻未歇。

    她不补充倒还好，这一句就差没明指了。

    这话不就是在说，除了她和辜行舟，在场的都是废物。

    久违的，熟悉的尖酸刻薄的味道。

    神吻眨巴着圆眼，在一旁小声辩解：“虽然我的九灵伞被抢走了，但我会尽量不给大家拖后腿的。”

    她手举着一把只有三个铃铛的伞，随后口中念诀，开始着手清化山上面的怨气。

    东北一刀劈开一个魔兽，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只是哈哈笑了声，笑声爽朗得不行：“众人积薪火焰高嘛！”

    凰女斜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笑，但到底没再说话了。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此事事发突然，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黄花菜都凉了，能用的人确实只有眼前这几个。

    “杀吧。”云笙语气淡淡。

    她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百来个凰族人，凰女命令一出，他们便立刻行动起来。

    有了更多的人加入，场上的局势渐渐明朗起来。

    “神武甲须攻内部顶侧，方可破除。”辜行舟放出一箭，有意提醒。

    风兮摇闻言当即举剑，剑身灌满灵力，往上方刺去。

    “咔嚓”几声，金光罩子应声而破，一块圆圆的黑色龟壳也随即从上滚落。

    风兮摇伸手接过，捏在手心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揣进怀中。

    她眼神冷下来，握剑迎上一头魔兽，白光一闪，一剑贯进它的胸口。

    须得先将这些除掉，她才有机会去帮林祈安他们的忙。

    辜行舟提醒了一声后忽然顿了顿，他微微侧脸，隔着空濛的雪往山头望去，眸色深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