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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处的疤痕

    麻萨诸塞州,某处小镇,1975年12月23日晚上8点51分。

    大雪席卷走了小镇里的生机。

    树木早已干枯,月亮也已被厚厚的一层云朵遮住。原本即将到来的平安夜也显得没有那么令人开心。整座小镇笼罩于黑暗中。

    克罗德家的宅邸坐落在小镇边缘。这所小镇本身在一片偏僻的松叶林旁,由于人烟稀少,小镇显得毫无生气。黑夜中能看到的一点微光仅在宅邸中微微闪烁着。

    一个小女孩正穿着睡衣,不知所措地站在楼梯口,她面前父母的房间一直在传来不断的争吵。

    “好了,詹姆斯,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你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宅邸的女主人安迪·克罗德正双手叉腰,对着面前坐在床上的男人说着话。

    “亲爱的,我很认真在听你说话,我只是有点累了。”詹姆斯·克罗德十分疲惫地回应道。

    “你这就是喝醉了,我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我只是跟大伙多聊了几句,就这样,亲爱的。”詹姆斯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头。人到中年,早已近视的眼睛和有些疼痛的头让他感觉有些晕。

    “这才不是借口!你就是喜欢喝酒!”

    “不是...有传闻说我们会有一些人被裁员,工厂它......”

    “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几年了!我和你谈话是因为我现在比较担心我们的女...”

    “梅根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她挺好的。”詹姆斯打断了安迪的话,不耐烦地说道。

    “灌完十瓶啤酒当然觉得一切都好了!!”安迪生气地瞪着他。镜片后的那对眼睛不敢直视这份怒火,心虚地看向了床头的那盏灯。

    “今天做完祷告她又被卡尔森牧师留了下来,这已经是连续第四个礼拜了。”

    “她有问题。这很严重,詹姆斯!”

    “你只是瞎操心而已,我现在没空聊这个。”詹姆斯不想再听安迪唠叨,转身朝卧室门口走去。

    “又是这样,你永远没空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安迪挡住了詹姆斯的去路。

    “你这就是小题大作,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努力维持这个家,这怎么会是“无理取闹”!?我需要你一起努力!!”

    “家?”詹姆斯不禁嗤笑了一声。“要是我们当初自己生孩子,现在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你哪来的脸说这句话!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吗?”安迪的泪水在打转,她对着詹姆斯大叫着。

    “有压力的人不止你一个人,安迪,现在工厂的形势真的不容乐观,真的很不乐观!”詹姆斯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离开了卧室,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饶了我吧!”一阵下楼梯的窸窣声后,二楼再次恢复了平静。

    安迪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前,刚才与丈夫间的吵架让她不断地大喘气。她看着面前那扇逐渐模糊的房门,捂着脸坐回到了床上。

    詹姆斯走到厨房冰箱前,正要打开,发现了冰箱门上梅根的图片。梅根是他们这几个月刚从孤儿院收养回来的,克罗德一家的所有孩子都是如此。宗教原因,堕胎是违法的,因此克罗德夫妇不想有这么多麻烦。

    “不行,今天绝对不行。”詹姆斯打开了冰箱门,又取出了一瓶啤酒,坐在餐椅上猛灌了一口。

    客厅里正坐着三个孩子,穿着睡衣的梅根正看着电视,有两个男生正在玩邦德游戏。克罗德夫妇在领养梅根之前已经领养了三个孩子,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圣诞节前夕,他们先后回到了家中。

    克罗德家中的灯光总是十分黯淡,整个家仿佛和刚才的争吵声一样被黑云笼罩。那些家具已经是十几年前买的了,这些老古董似乎让这个家有了一点温馨,但夹杂着冰冷。

    窗外,汽车的尾灯一闪而过,丹尼斯看着回家的汽车,放下了手中的卡牌,嘟囔了一句:“谭雅最近一直很晚回家。她好像最近都这样。”

    “起码我们还有人在外面玩得很开心。”安东尼看了眼手中的烂牌,叹了口气,随后站了起来。

    “不,我担心的不是她,是‘他’,那个什么‘潮流男朋友’。”丹尼尔有些担忧地说道,“她跟那家伙鬼混绝对没好事,什么狗屁风格,我觉得更像是邪教。”

    “他上周来了我们家。”安东尼拿起了一个唱片的包装盒,“我们聊了一下,我感觉还挺喜欢他的。”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丹尼尔看到了安东尼手中的东西,“这可是个传奇唱片,你小心一点。”他慢慢拿了过来,放到了客厅桌子上。

    这时候,詹姆斯一身酒气地从餐厅进来了,他醉醺醺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了上面的遥控器,切换成了体育频道。梅根看着嘈杂的画面,只得站了起来,离开电视,转身一脚却踩在了两人玩的邦德牌上。

    “嘿,你能不能长个眼睛看看路!长这么多孔都用来呼吸了吗?”丹尼尔有些恼火地对着离去的梅根说道。

    “丹尼尔,嘴别这么贱,你的年龄已经用不着跟一个才来几个月的孩子争宠。”安东尼摇了摇头说道。

    “好好好,这位圣母,你这几天怎么都帮她说话啊?”丹尼尔皱着眉头看向了安东尼,“回到家后,你真的没发现她很神经质吗?”

    “...至少还是要照顾下新成员。”安东尼也感觉到了梅根确实不对劲,但他还是觉得刚来到陌生环境的孤儿需要别人体谅,毕竟他当时就是这么挺过来的。

    “不过我还是觉......”

    “咚咚咚。”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安东尼前去打开了门,谭雅一边发抖一边小跑进了家里,“你们再不修这个门的钥匙孔,我以后就要爬窗户进来了。”她赶忙跑到了客厅的火炉前烤暖。

    安东尼看了看屋外,对着坐在车里的谭雅的男朋友招了招手。

    谭雅脱下了外套和手套,仅围着一条围巾,询问着关上门的安东尼道:“家里都还好吗?”安东尼指了指醉醺醺的詹姆斯。“爸一回家他们就开始大吵特吵。又是因为喝酒。”

    “但他们吵得好凶,像一直不断循环播放的战争恐怖片在乱叫。”谭雅无奈地说道。

    一阵脚步声从二楼传来,“丹尼斯我已经说过八百万次了,把你的那堆垃圾给我收进阁楼!”安迪站在二楼楼梯口喊道。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争吵后的沙哑。

    “请尊重一下!那都是很珍贵的珍藏唱片好吗!”丹尼尔一边上楼一边嘟囔道,“像个典狱长一样......”

    “丹尼尔还是老样子,超雄。”谭雅打趣道。

    丹尼尔抱着他的唱片箱站到了爬梯上,正找着阁楼闲置的地方。

    “嘿!”一道稚嫩的声音喊道,他往下看,梅根正站在爬梯那里看着他。

    “现在没空,小妹,我在忙。”丹尼尔继续整理他的唱片。突然,他的爬梯被剧烈摇晃了起来。“嘿!小鬼!!”丹尼尔稳住身形,朝着跑开的梅根喊道。

    梅根一路小跑来到了浴室,安迪正放着洗澡水。她偷偷站到安迪后面,一动不动。安迪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小女孩。

    “啊!......你吓到我了,亲爱的...”安迪深吸了一口气。

    “我听到你们在谈论我。”梅根询问道。安迪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慢慢带出了浴室,“等我洗完澡再给你说,我想暂时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随后关上了浴室门。

    梅根这时候看了看自己拿着的小熊,

    手上随之还有着的是浴室的钥匙。

    安东尼这时候正坐在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雅说着话。

    “你要不要跟爸妈聊一下?”安东尼建议道。

    “我插手的话应该会出事吧...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只会惹到人。”

    “但这几次听起来比较严重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和他们谈谈。”

    “他们在吵梅根的事,她闯祸了。”安东尼对谭雅说道。

    “意料之中吧,梅根看起来本来就有问题。”

    “但我只是不懂...为什么大家都找她的茬。”

    “好吧好吧,这位想英雄救美的小骑士,我去和梅根谈谈,你放心就行。”谭雅站起身来,走上了二楼。

    微弱的灯光中,丹尼尔走进了厨房,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灶炉,随后把已经装满水的水壶放在了灶台上。安东尼正要走上二楼,路过客厅时听见了阵阵鼾声,他走近一看,父亲詹姆斯已经在沙发上睡了有一会了,他放缓脚步,一步步地走到了詹姆斯面前,轻轻拿起他腿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詹姆斯听到电视关掉了,睁眼看到了正在看着他的安东尼,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这几天你多关心下你妹妹...你母亲真的很担心她。”

    “没事的,爸。谭雅去找他了。”安东尼安抚道。

    “哎...假设你自己来养活这样的家庭看看...魔鬼可能都要烦掉它的山羊角。”詹姆斯说完后,又闭上了眼睛,他今天看起来比往常都要累。

    安东尼收拾了下客厅木桌上的杂乱。正要把书都抱上二楼,这时,他看到了最顶上的那本老书。

    “《新西兰女巫审判案》...?这是谁买的。”安东尼想着,随后打开了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话:对1692年塞勒姆女巫审判案有兴趣的人绝对不容错过。———A.P.戴维斯。

    “像是丹尼尔突然哪天犯病买的...感觉还挺有意思......也许是本适合帮我忘记这一家人的东西。”安东尼嘀咕道,夹着这本书把其他书籍都放到了书架上。

    在安东尼走上楼的时候,梅根从黑暗中走向了厨房。

    她悠悠地走到了厨房门口,站在了灶台前。

    “我的家人好像被你说中了。”

    梅根对着黑暗中的虚无“自言自语”道。

    她看向了那壶正在沸腾的热水。

    “......我也这么觉得。”

    她把手中的娃娃放到了火苗旁。

    梅根身后出现了一道异于常人的爪痕。

    安东尼突然在此刻听到了几声叫喊:

    “安东尼,你在哪里!!”

    “**的,安东尼你人呢!”

    “安东尼,我发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安东尼走出了房屋,抬起头看到了被关在阳台的谭雅。

    “谭雅,怎么回事?”安东尼不解道。

    “哪个臭小孩把门锁住了,**的外面超冷!!”谭雅大喊道。

    “我去帮你开门,不要对梅根太凶,我马上......”安东尼发现大门被锁住了。

    他往里看去,厨房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火焰顺着地毯开始快速蔓延开来。

    “操,梅根,你在里面吗!!”安东尼撞了几下门,但无济于事。火焰已经烧到了连廊。

    他赶快跑到外面,对着楼上的谭雅说:“厨房起火了!!”

    “*的真的假的?!”谭雅开始尝试踢开被锁住的阳台门。安东尼开始寻找没有关牢的窗口。

    “梅根!!你在里面吗!!!!”他狠狠敲打着窗户。

    “爸!!!”詹姆斯正在客厅里,已经开始不断咳嗽。

    “妈!!!”安迪在浴室里面,一边咳嗽一边找可以用的毛巾。

    “丹尼尔!!!”

    阁楼的窗户在不一会被推开了,大量的浓烟从阁楼里冲出来,丹尼尔一边扇着烟,一边灰头土脸地喊道:“安东尼!!我在上面!!!”

    “你**在上面干什么!!?”

    “我被困在阁楼了!!”丹尼尔翻过窗户,趴在了屋顶的砖瓦上。

    “快去阳台!”安东尼对着丹尼尔指向了被困住的谭雅。

    突然,大门口传来梅根的惨叫:“救我!!!”

    安东尼冲到了门口,又尝试着撞开屋门,但无济于事,还有几块房梁由于火焰的燃烧掉了下来。

    安东尼只好又冲到客厅窗户,朝着里面的詹姆斯大喊道:“爸!!!从这出来!!”詹姆斯慢慢站了起来,但浓烟让他无法站稳,只好跪着爬向了窗户。

    二楼的木地板已经被火焰烧得松动,詹姆斯的头顶已经被火焰覆盖,犹如一片被焚烧的松叶林。

    “轰隆!!”二楼的木板轰然崩塌,瞬间朝着詹姆斯砸来。

    “救命!!!”

    “砰!!”詹姆斯的全身被木板狠狠压住,几块尖锐的木刺贯穿了他的身体。

    “咳——咳咳————”詹姆斯的眼镜被砸碎,瞳孔开始发散,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失去了呼吸。

    安东尼狠狠砸着窗户,绝望的大喊:“不要啊,爸!!!”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颤抖着站在门口的梅根,强忍住眼泪,对着她大喊:“梅根!!快出去!!离开这里!!!!”梅根听到后,立马离开了客厅,跑向了餐厅的另一扇窗户。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她的睡衣沾上了火星,火焰已经开始烧灼她的衣服。

    这时,厨房的灶台爆炸了,上面的热水爆向了梅根。

    “啊!!!!”梅根被烫得倒向了火焰中,一瞬间梅根的全身被烈火覆盖着。

    “啊!!!!——......”梅根在火海中成为了一团火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浴室里,安迪强撑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但过多的浓烟和紧锁的房门已经让她失去了意识。

    她慢慢地躺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安东尼重新跑到了谭雅面前,谭雅对着他喊道:“安东尼!我该去做什么!!”

    安东尼看着周围,发现了通向一楼的一条水管。

    “抓着它!”他指向了那条水管。

    谭雅慢慢翻过了栏杆,贴着杆子慢慢移到了离水管最近的位置。

    她尝试着用手够到水管,身体也随之往前倾。

    但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围巾钩住了栏杆上的圣诞装饰球。

    在她前倾的一瞬间,脖子上的拉力使她失去了平衡。

    谭雅从二楼掉了下来,但那条围巾却仍挂在上面,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里面的肌肉和脊柱在一瞬间被强大的拉力勒断了。整个人都被吊挂在上面摇晃。

    安东尼身体发抖地向后退了几步,他不敢相信事情会发生成这样子。他尝试着喊出来,但做不到。

    房顶的丹尼尔正尝试着向阳台移动,但过窄的通路和厚积的灰尘让他在房顶上滑倒了,他立马从房顶上掉了下来,狠狠地插到了屋外的铁栅栏上。丹尼尔的整个身体都被贯穿了。

    安东尼的双腿发抖,全身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

    他慢慢摊开了手,发现了自己手拿着的一盒火柴。

    几名路人从远处跑了过来,看到了跪在雪地中的安东尼。

    突然,安东尼朝着陷入火海的克罗德宅邸冲去。

    “喂!!已经来不及了!不要进去!!”路人一边奔跑,一边朝着猛冲的安东尼大喊着。

    安东尼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中。

    大门在他冲进的一瞬间被木板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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