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爱站在学院钟楼顶端，狂风将她的制服下摆撕扯成破碎的旗帜。从这个高度俯瞰，学生像蝼蚁般在琉璃走廊间蠕动。她伸出苍白的手掌，缓缓收拢五指——就像前世无数次把那些可怜虫的命运捏碎在掌心。

    她手里握着一份名单——上面是所有曾经在她落魄时落井下石的人。她曾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现在，她盯着那些名字，心里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报复他们，又能怎样？

    ——她就算把这些人全部毁掉，也换不回哥哥的一个微笑。更何况，拥有前世记忆的只有她自己，怀抱着虚无缥缈的恨意，报复在这些“无辜者”身上，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该畏惧她、憎恨她、仰视她。可事实上，她的存在与否，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

    没有了她，莉莉安会接替她的位置。

    没有了她，沐晴依旧会被针对。

    没有了她，学院里的权力游戏依旧会继续。

    一切曾经发生的依然会如愿发生。

    上一世发生过的一切和这一世的变幻杂糅在一起，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在蛛网上挣扎的蝴蝶，无论如何都逃不多捕猎者的暗中窥伺。

    那么，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个唯一不会背叛自己，让她恨……且爱着的哥哥，也不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哥哥……

    哥哥希望她善良，希望她学会原谅。

    可她骨子里就是恶的。

    她享受别人的恐惧，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甚至享受伤害他人时的快感。

    ——唯独对哥哥，她做不到。

    他是唯一一个看透她所有阴暗，却仍然对她微笑的人。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这个世界，那就改变它。”他曾这样对林楚爱说，“或者，至少别让它改变你。”

    可她终究还是变成了怪物。

    风从林楚爱的指缝间呼啸而过，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着她的皮肤。那份名单上的墨水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晕开，模糊了几个名字的边缘——就像她记忆中那些人的面孔，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跳下去。"

    这个念头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不是作为恐惧，而是作为一种诱惑。

    只需要向前迈一步，所有的困惑、痛苦和虚无都会终结。没有重生，没有轮回，只有永恒的宁静。

    "就这样结束吧。"林楚爱想着，缓缓闭上眼睛。风吹起她的校服裙摆，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就在她准备向前倾倒的瞬间，一双手从背后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拽回天台地面。

    林楚爱踉跄着后退，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机油味钻入鼻腔——这不是学院里任何她熟悉的人会有的气味。

    "想死？没那么容易。"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炸开，带着压抑的怒意。林楚爱转头，对上一双充斥愤怒和恨意的眼睛。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从他脸上洋溢的怒火来看，恐怕是自己祸害的受害者之一吧。

    男生约莫二十出头，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工装裤，左眉骨有一道细小的疤痕。他钳制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不是学院的学生，竟然跟踪她出现在学校的天台之上，还把她救了下来。

    "你是谁？"林楚爱平静地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她内心依旧死水一潭。

    男子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举到她眼前。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学院校服的清秀男孩，站在樱花树下腼腆地笑着。

    "认得他吗？"

    林楚爱扫了一眼，摇摇头。她伤害过的人太多，不可能每个都记得。

    “安宁，圣嘉德丽亚学院的学生。”男子的眼中充斥着怒火。

    一道模糊的记忆闪过林楚爱的脑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性格内向，总是独来独往。她隐约记得自己曾和朋友们拿他取乐，但具体做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去年，他从圣嘉德丽亚转校。回家之后三个月，安宁就跳楼自杀了。”

    "所以呢？"她淡淡地问，"你是他什么人？哥哥？朋友？"

    男子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又那么一瞬间，林楚爱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切实的，毫不作伪的杀意。他松开她的手腕，却转而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刚好让她呼吸困难却不至于昏厥。

    "我为了真相而来。"他的声音低沉如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你，死之前，安宁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告诉我，是你逼死了安宁吗？"男子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赤红。

    林楚爱张了张嘴，缺氧让她的思维变得迟缓。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男子突然松开了手。她弯下腰剧烈咳嗽，喉咙火辣辣地疼。

    "安乐。"男子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的名字。安宁是我唯一的亲人。"

    再次体验濒死的感觉，让林楚爱前世的回忆骤然清晰许多，一瞬间，她想起来些许和这个名字相关的回忆……是莉莉安之前提到过的，被她逼走的转校生。

    那看起来……安宁是她杀死的。

    "是我杀死的她。"她终于缓过气来，平静地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杀了我？为你的弟弟偿命？"

    陆沉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猛地抓住林楚爱的手臂，拖着她向天台门口走去。

    "不，死亡太便宜你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你亲身体会安宁经历过的每一分痛苦。"

    林楚爱没有反抗。

    她甚至感到一丝解脱——如果这个叫安乐的男人能结束她的生命，倒省去了她自己动手的麻烦。

    安乐带她去的地方是学校旧校区的音乐教室，一路上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和监控设备。

    这间教室早已废弃，窗户被封死，角落里堆满了积灰的乐谱架和破损的乐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台老式三角钢琴，琴盖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安宁的照片——一个笑容羞涩的男生，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看起来安乐在这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可能对周围的环境如此熟悉。

    安乐走到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出乎林楚爱意料的是，他弹得极好——那是一首忧伤的曲子，旋律中浸满了思念与痛苦。

    “安宁曾经如此希望在那场演奏会上得到青睐，但这一切都被毁了。他只是想继承母亲的事业，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