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声音满是喜悦，不带一丝虚假，但是她的话却让我扫兴。
那个人类女孩当然会给人鱼送礼物，她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人鱼很美，她是如此美丽，就像一尊守护神，她的存在似乎就是在邀请人们来祭拜。若非我不信仰宗教，我甚至会考虑崇拜她。
这就是我给她送花冠的目的。
“曾经的我也许习惯了接受礼物，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送过东西了……这是一个惊喜，我真心感谢你的好意，亲爱的……”人鱼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悲伤。
她在岩石上前倾身体，从我的手上拿下花冠。
她温柔的笑容始终如一。
“而且，仔细看你送给我的礼物，我觉得它比我的老朋友送给我的更优质。”
就算与人鱼的手指相触还不足以让我心跳加快，那么听到这句话也足以让我喜悦。
“嗯。我的朋友做的小玩意都很笨拙，但我还是很珍惜它们，它们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可惜，它们的寿命并不长，我把它们带回海底时，海水很快就会将它们撕碎。而你的头饰似乎更加坚固，也很精致。”
我觉得人鱼可能过誉了，我这样告诉她，她却只是笑。
“我不这么想。好了！你看看怎么样？”她把我的花冠戴在她的金色长发上，用一种近乎妖艳的仪态对着我。
我觉得人鱼的样子光彩夺目，主要是因为她的天生丽质，我的礼物不过是点缀装饰，她知道我的想法后，咯咯笑了。
“你太小瞧你自己了！你有一双灵巧的手，我觉得你的礼物很可爱，而且与我的头发很相配。”
我回答是的，这正是我采这些花的原因，她占据了我的一切思想。
“我真高兴你想着我！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你，虽然我不太想说出口。”
“不想……？”我不理解她的想法。
“嗯。如果你不是也这么想的话，我就不好意思坦白我是多么期待我们的重逢。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着再见，这太傻了！如果知道你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那么我也就不那么孤单了……”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红着脸向人鱼保证，我很在乎她，非常在乎，希望能永远陪着她。
我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我们在一起时，时间悄然流逝……这当然是无所谓的，毕竟她这么好看。
“我听人说过我的容貌美丽，我的老朋友也是这么称赞我的，如果我的外貌有这么美，那也不能怪你们人类如此迷恋我了。”
“与我光滑的尾巴相比，你的腿显得相当笨重。像你们这样在陆地上行走，无法躲开刺眼的阳光和冰冷的月光，一定很压抑吧？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可怜……但海面上比海底要明亮得多，这一点我无法否认。”
我脸上仍是热乎乎的，但是我同意人鱼的观点，不过生着双腿也有一些好处。我的赞同让人鱼咯咯笑了起来。
“肯定有的，不过你没法像我这样探索海洋深处，你应该从未尝试过进入深海吧？”
我摇了摇头，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此生从未接近过大海。
我以前没有航海的机会，那时除了待在学院里或者去教堂，我哪里都不能去。
那是一段相当孤独的生活。
“哎呀！那太遗憾了！你好心地用我无法触及的花朵给我做了这份珍贵的礼物，我也该回报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海下的世界吗？”
我犹豫了片刻，选择了拒绝，我送礼只求她的友谊，不求其他回报，况且，这深黑的大海给我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噢！没关系，那我把只能在海洋深处找到的东西送给你，那会很合适吧。”
“不不，”我瞪大眼睛反对道，“我不需要任何实体的礼物，能和你说话我就很满足了。”
然而，人鱼并没有被我的反对意见说服，她挑了挑眉毛，说道：“如果我的陪伴就能满足你，那么你确实很容易被取悦——但是请不要拒绝我，因为是我想这么做，我从来不会信口开河。”
“好吧……”我嘟囔着说，“如果你不介意麻烦的话……”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很乐意为你这么做。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人鱼的目光转向清澈如镜的水面，月光之下的海水波光粼粼。
然后，她跳了下去，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下海面，不溅起一丝水花。
海水荡开涟漪，将她包围，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回归。
海水淹没了她。
海水吞下了她。
她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站在那里许久，看着黑色的海水拍打着海岸。
风声凌厉，好像负伤野兽的哀嚎。它吹乱了我的头发，还有我已被撕破的裙子，我像花朵一样随风飘摇。
时间流逝，我开始担心，她是否会回来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会儿，我听到轻微的动静，往人鱼曾坐着的岩石那一看，有水波荡漾。
她回来了。
她从水中探出头，双手一撑，把自己拉到岩石上，然后冲我微笑。
“抱歉让你等久了，但愿我没让你担心。”
我确实担心了，但我没对人鱼说实话。
她露出微笑回应：“对此我保持怀疑哦。”
人鱼比我想象中更狡猾，她看穿了我。
“我花了点时间，找了一个我觉得最适合你的礼物，我没法把它做成一件漂亮的饰品，希望你会喜欢。”
人鱼向前倾身，把她的礼物递给我。她白皙纤细的手像花瓣一样展开，露出了她手里的东西。
真是漂亮的礼物！也许海洋是昏暗深邃、冷冽无情的，但人鱼手上闪闪发光的东西并非如此——她从海洋深处拾得一个贝壳，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色彩，就像她尾巴上的鳞片一样。
此等礼物送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咬着下嘴唇，然后询问人鱼是否真的可以收下礼物。
“当然可以！我可是选了好久才选中这个，我想送你这个贝壳，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你。”她的眼睛似乎埋藏着漩涡，把我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