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不，应该说是多托雷的某个切片，他不想对“增高鞋垫”这个话题发表哪怕一句看法。
打量着身前的少女，他拢起眉头，目光随意地扫过她的全身，眉宇间凝起一股淡淡的烦躁情绪。
“进来吧。”
和男人的身高一起变“年轻”的是男人的声音。
他的音色稚嫩了许多，而且音调很平，听上去格外冷淡。
他显然没有青年时期的他会伪装。
姜芷完全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哪怕眼前这名少年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矮了整整一个头，几乎和她一样高了。
她坚信对方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垫了增高鞋垫，没有想过这样的身高差距和踩高跷也没有区别了。（姜芷：也许增高鞋垫比较厚？）
她走进大门，房门随即应声关上。
蓝发红眼的少年走在她的前方，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那间屋子估计是对方平时看书办公的地方。入门左手边的墙壁上竖着一面书架，靠窗的位置则摆了一张书桌，桌子看起来是新买的，油漆锃亮，光可鉴人。
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一座山，越过那座山头，就是教令院了。
“坐吧。”
他先坐了下来，然后才请她坐下。
“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多托雷递给了她一叠试卷。
姜芷大惊失色：“什么！你要考我？”
简直岂有此理、倒反天罡！
“如果我不清楚你的水平，怎么帮你补习？”少年顶着一张厌世脸，红眸深处掠过一丝不耐。
“那不用你管！”少女摆摆手，表情十分自信，“你从头开始教我就行了！反正我基本没学！”
他攥着的笔咯咯作响，眉头拧得更紧了：那家伙，自己找的麻烦却要我帮他解决。
“带书了吗？”没办法，他咬咬牙，只能暂且忍了。谁让他年纪小，打不过那几个年纪大的呢？
“当然！”姜芷忙不迭掏出了自己的教科书，以及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你先帮我把作业写了吧！”
多托雷：“……”
“啊，不是，你先教我把作业写了吧。”见他表情不善，姜芷麻利改口。
算了，反正又不是真的为了教她。
多托雷伸手接过，目光浅浅扫过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瞳，红眸微垂，嘴角一沉：只要把她弄到手就行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帮她解决了作业，又打开书从头开始教授课本内容。
他讲得口干舌燥，结果抬头一看，少女的脑袋都要耷拉到地板上去了。
“啧。”他随手把书一扔，撑着脸，满眼嫌弃，“醒醒。”
冷淡的嗓音从姜芷头顶响起，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怎么呢？”
“你是累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只见少年的脸上透出难得的温和之色，给人的感觉倒是和初次见面时比较相似了。
姜芷浑身一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他不骂我诶，居然还问我要不要吃东西。他人还怪好嘞。
“要！”不吃白不吃！
于是对方真去厨房给她弄了吃的——一块蛋糕，一杯落落莓汁，还有一盘烤肉。
闻着好香。
姜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见她两眼放光，少年勾起了唇：“你先吃吧，吃完了我们继续学。”
蠢货，吃完了就不用学了。
没想到多托雷老师人这么好！
姜芷很感动，并表示：“老师，你也一起吃吧。”
多托雷翻开课本，婉拒了：“你吃吧，我不饿。”
不吃我吃，嘿嘿。
姜芷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目光落在少女金闪闪的发顶上，多托雷悄悄合上了书。
他起身走出书房，重新来到了厨房。
试管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试剂。
他走过去，取出一只干净的玻璃杯，满上果汁，又将一管试剂倒了进去，搅拌混合后，他捧着果汁回到了书房。
“还要吗？这是刚刚冰镇好的。”
他坐到少女身前，把兑好的果汁递给了她。
姜芷也刚好吃完了手里的，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咕噜噜一口喝了半杯。
见她意犹未尽地盯着空了的杯底，多托雷不禁蹙眉：怎么还没反应？放的剂量都够药倒几十头驮兽了。
“你还要吗？”他问道。
“还有吗？”她满脸期待。
多托雷深吸了一口气：“还有。”
她到底是饕餮还是凤凰？
这一次，他把冰箱里能吃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姜芷狼吞虎咽地吞食大半个小时，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被毒晕的还是撑晕的，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
流金的长发滑下桌面，如水般丝滑，金光闪闪、波光粼粼。
“小黄鸡”埋在她的头发丝里，屁股朝天，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偶尔抖擞一下翅膀。
“呼——总算结束了。”
少年起身，走向了她。
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少女安静的睡颜上，多托雷哂笑了一声：“真是个蠢笨的家伙，脑袋空空，也就一张脸能看了。”
嘴里冷哼着，他朝她伸出了手。
刷——
指尖刚刚触碰到头顶的金丝，少女便睁开了眼……
“哈——睡得真饱啊。”
睡了不知多久，姜芷伸着懒腰醒来了。
“唔……”她揉揉眼，定睛一看，只见多托雷正侧身对着她坐在一面焦黑的墙壁前，手里翻着书，脸上无喜无悲。
“老师，几点了？”她一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合上书本，他向她投来一瞥，而后站了起身：“醒了？”
姜芷瞬间瞪圆了眼：“老师，你是不是又穿增高鞋了！”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高了！
多托雷嘴角一抽：“……这不重要。”
为什么她只对身高那么敏感？
少女：“哦……”
啧啧。姜芷在心中可劲儿蛐蛐：呵，男人，不在意身高是你的谎言。肯定是我之前提到他的身高让他自卑了，所以趁我睡觉的时候又偷偷穿上了增高鞋。
“感觉如何？”他问她。
“还好吧。”姜芷抓了抓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太对劲儿，“嘶——老师，之前那面墙是黑的吗？”
多托雷淡然回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去厨房弄了点吃的，没注意失火了，火焰把墙壁熏黑了。”
“那个书架为什么倒在地上了？”
“一只老鼠钻过去，不小心碰倒的。”
“哦，那头顶的灯泡怎么碎了？”
“我用棍子打老鼠，棍子太长，捅到天花板弄碎了。”
“老师你脸上的抓痕呢？”
“老鼠抓的。”
“那……地上那个坑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中间，赫然横着一个一米深的大坑，也黢黑黢黑的，仿佛被火烧过。
多托雷依旧面不改色：“书架砸的。”
合情合理！非常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原来如此！”姜芷恍然大悟。
“没想到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多托雷神情淡淡：“都是小事，无需在意。”
之后，老师亲自送她出的门，分别前，还尽职尽责地问她：“感觉今天怎么样？”
姜芷：……啥也没学。
“咳咳。”她心虚得左右乱瞟，“挺好的，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食物美味，老师的声音催人入睡，啊，是叫人身临其境，下次还来。”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态度比刚开始柔和多了，跟换了个人似的，“下周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好嘞！”
姜芷答应得十分爽快，毕竟她目前一分钱没花，已经白嫖了对方一节课，两次作业，还有一冰箱食物。
这个老师看起来像个冤种，啊，是好人，千万不能放过他啊！
“我先走了，再见。”
姜芷一转身，冷不丁想起了什么，再次回过身，低下头，欲言又止，难得做出一副忸怩的姿态：“那个……”
“什么？”
“多托雷老师。”她盯着他的鞋子，两颊飘起红云，“你可以把增高鞋垫的牌子推荐给我吗？感觉老师穿了和没穿一样诶，这种无痕增高鞋垫我有个朋友也想要。”
多托雷笑了笑。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在她眼前无情关上。
姜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