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一睁眼,便看到天空不再如往常一样湛蓝,它成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又带了点黄沙的荒凉。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天空中飘了什么东西,而是一心扑在那白茫茫的天空。直到推门走了出去,那雪花一片两片的落到我的身上,那白白的小圆点裹着风在空中飞舞,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么白的天,是因为它来了啊!
白色的天和白色的雪总是那么的相得益彰,就像神仙不小心扯坏了颈上的珍珠项链,噼里啪啦的洒落一地,为了免遭责罚,挥一挥衣袖便让它们滚落人间。那些小珍珠很轻又很凉,很美却又消散的很快。我伸手接住,立即感受到了一片冰凉,还没来得及细赏,它便很匆忙的从我的眼前逃走,我来不及阻拦,也来不及夸赞一句它的美。它就这样出乎意料的在我手上化作了水。原来它是那么的脆弱啊!脆弱到只一瞬便能失去自我,可原来它也能那么坚强,坚强到从万丈高空飘下,才在我的手上消融。
我不再期待它能吻上我的手掌,而是静静看着它们落到屋檐上,成了一块块好吃的毛豆腐,也静静的看着它们飘到粉玉兰上,成了它们的头花……,我突然有些不服,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不能拥有它,猛烈的寒风不断的击打它,摇晃的树枝也不断的想要摆脱它,甚至就连江水都在不断的吞噬它,让它成了它的一部分,而我就只是想让它待在我身边,它就要离我而去。难道生来就有体温就是原罪吗?难道生来有情便要痛不欲生吗?
它和我是如此的不同,它不惧严寒,可我却怕,它不惧落入泥潭,可我还是怕……,我因为胆怯踌躇不前,而它却早已从高坛上跌落下来,原来和你比起来,我才是那个胆小鬼。
后来,我走出家门,来到十字路口时,它铺面而来,胆大而又热烈的把我撞了个满怀,好似不再只安安静静的飘零了,在风中,它猛烈狂野的让我措不及防,我的身上沾染上了许多的晶莹,那些晶莹就像日光碎在湖面上,却又不是那般的璀璨夺目。
我一口吞下好多,没有任何口感,就像只是舔了舔冰水。若它不是那么轻,那么凉。我或许还能想象是吃了一口汤圆。热滚滚的汤圆在锅里沸腾旋转的模样跟这种景象是何其相似。
路上都是她的影子,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压弯了腰,田野的麦苗在懒呼呼的打着瞌睡,就连路上都被它慷慨的铺了层层宣纸,走在上面发出悦耳的咯吱声,为了证明我来过,我把脚印嵌在里面,后来又因为好玩,我拽住那些低低的树枝,把它们再拉的低一些然后松开手,一瞬,那些雪花便簌簌的全部跌在我的身上。我开心的在雪地上又蹦又跳。此刻,那些雪花就是画板,让我成了一名随心所欲的画手,那些雪花也是琴上的弦,让我毫不费力的成了一名琴师,那些雪花更是逗人开心的玩具,让我顷刻拥有了儿时的快乐……
来到河面,灰蒙蒙的河水推着碎冰往前走,那些雪花就像是天上的云朵搓成一颗颗滚圆的糖丸,为河里的鱼儿送去几分甜,可能对于鱼儿来说,那些“糖丸”太过好吃了,我在想那些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是否如我刚才一样,都挤满了一张一合的小嘴争夺着品尝。
河的两岸,芦苇又高又萧瑟,野鸭子的窝就建在它的下面,甚至河面上也有几只野鸭子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漫无目的游着,它们会突然游着游着就扎进水里,过了片刻又在别的地方猛然出现,白天,白雪,芦苇,还有河面上的几只野鸭子,构成了一副美好的冬景图显现在我眼前,听着草丛里的野鸭子发出的叫声,北风撕扯的怒吼声,还有雪落入水面的悄悄声,我的心又活了起来,那砰砰乱跳的声音,让我感到窒息,但是却也让我与它们融为了一体。原来上天才是最好的画师,它画出了不同的种族,却又巧妙的让它们看起来如此和谐。
雪从天上而来,水往天上而去,它们本就同根同源,何来吞噬一说,是我太过狭隘了,它们是在热烈欢迎它们的归来,河对岸的树也是,哪怕承受着不属于它们的重量,可还是在一直坚持的托举着它,至于寒风,它给了它存活下去的条件。那我呢?
隔日,雪停了,风止了,太阳也出来了,那屋檐上的雪,树枝上的雪,田野里的雪,路面的雪……,都化成了水,一滴两滴的在我耳边绽开,渐渐的,它们彻底的从我眼前消散,仿若没有存在过一般,只余下一摊死水,再次等待回归到天上去。其实它们和我们又有何不同呢?孤单久了,漂泊久了,也是渴望着有束光能照到自己身上,祈求着温暖和爱能包裹自己,肆无忌惮的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