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殿内灯火通明，乐声不断，歌舞升平，云衫待女频频倾酒，王公贵族一一落座。

    按照品级，作为东道主的龟兹国主慕容孜亚坐镇上首。端木娜尔坐在国主左侧。

    “哈哈哈。”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一少年被众多待女簇拥着登场。那少年皮肤尤为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眼尾弯弯的笑着。身着华服锦锻，手持一把文人扇，身上散出一种脂粉气。

    少年笑着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西陵王陛下。”

    “这是犬子慕容努尔，让陛下见笑了。”慕容孜亚向端木娜尔介绍道。

    慕容努尔是慕容孜亚的长子，也是如今龟兹国的太子。

    端木娜尔赞道：“表弟生的当真是一表人才。”

    “犬子就一不成器的小儿罢了，天天混在脂粉堆中。”慕容孜亚有些恨铁不成刚。

    “舅舅不必过于担心，表弟如今还小，贪玩些也正常。”端木娜尔宽慰道。

    慕容孜亚笑道：“还小。”摆摆手“不小了，他同你一般年岁。”

    “看不出来表弟竟已二十有七。”

    慕容努尔颇有些得意：“那肯定的，本公子天生丽质。”

    慕容孜亚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天天捣鼓这些有何用，娘们唧唧的。”

    “人各有志，表弟再大些时，自然会明白舅舅的苦心。”

    慕容努尔有些不服气，插嘴道：“他能有什么苦心，从来都不尊重我的爱好。”

    慕容孜亚怒极吼道：“逆子，成天捣鼓些花儿粉儿的有何用。”

    那些王公大臣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好似早就见惯了这副场面--他们父子见面，必有一场唇枪舌战。

    端木娜尔瞧着局势有些不对，立马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表弟往后要对舅舅尊重些，舅舅也对表弟温和些吧。”

    随即端木娜尔举起酒杯：“我先敬舅舅一杯。”

    慕容孜亚虽还是心有不满，但端木娜尔已经主动站出来当了和事佬，他也只好就着这个台阶下了。也举起酒杯回敬。

    慕容努尔虽不服气，但父亲已经主动放下，他也只好坐下。

    这时，一队舞姬提着剑进来。

    慕容努尔显得有些激动道：“这可是我们龟兹国一绝--天仙一舞。”

    慕容孜亚一个眼刀过去，慕容努尔只好悻悻闭嘴。

    “那朕可要好好欣赏一番这‘天仙一舞’”端木娜尔半开玩笑的笑道。

    随着乐声奏起，舞姬们翩翩起舞，不断变换着队形。白日那梨花树下的红衣女子换到了端木娜尔面前。

    端木娜尔淡淡地瞥了一眼，本以移开双目，倏又惊的再此抬眼看去，端木娜尔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是

    江陵昭！！！

    看着虽是舞剑，却一举一动酷似耍戟的眼前人，端木娜尔可以确定，此人一定是江陵昭，一定是当年中原秋宣王朝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冬雁将军江陵昭，一定是在自己生辰时为自己策划各种活动，准备各种礼物的江陵昭。

    江，陵，昭，端木娜尔将着三字揉碎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看着眼前人的剑舞，端木娜尔忽而忆起自己的二十岁生辰，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庆祝生辰。

    那时，端木娜尔还不是西陵王，是整个西陵出了名的刁蛮公主，但又因为她母亲慕容妃母家的权势，即使幼年丧母，整个西陵王城也无人敢与端木娜尔作对。

    那一年，西陵出兵进犯秋宣边境玉门关，江陵昭使了些计谋扭转了战局，使西陵落于下风。而后，又与端木娜尔暗中合作，说服端木娜尔和谈。当时西陵的实际掌权人端木介甫--端木娜尔同父异母的哥哥，迫于江陵昭兵临城下，城中粮草短缺不得不同意和谈。由于抽不开身，端木介甫即使再不信任端木娜尔也只好同意端木娜尔前往天启和谈。

    在天启城与秋宣皇帝将和谈事宜定下来的第二天，江陵昭在黄昏时驾马直奔梧兰客栈--那是天启城内专门为外族使臣准备的住处。

    她就那样笑嘻嘻的，进了端木娜尔的房间，身上还沾着些雪花。端木娜尔至今都记得那日江陵昭的打扮--那日，她身着白色云丝长裙，披着薄雾紫色外裳，还有同色系的狐裘大氅。一头长发半披半扎，因骑马而来显得些凌乱，但不碍观瞻。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笑得弯弯的，当真是漂亮极了。

    那模样，与端木娜尔在边疆见到的她毫不相同。边疆的她总是身披红色战袍，头发梳成一个高马尾，姿意张扬。

    进来后，江陵昭又命人搬进来两个大箱子。打开，里面叠着各式各样的衣裳。

    江陵昭笑道：“公主殿下，请允许下官带您一览天启城全貌。”

    那人带了许多衣裳供端木娜尔挑选，好似早就料到端木娜尔会以身着胡服，不便招摇过市，拒绝她。

    “这些衣服，都是天启城最新的款式，不知公主喜欢什么样的？”江陵昭询问道。

    端木娜尔眼见不好拒绝，便走的那两个箱子旁，装模作样地挑选起来。

    “都是些庸俗的颜色，没有本公主喜欢的。”

    “公主看这件，淡紫色大袖襦裙怎样？最称公主肤色。”

    “紫色太老气，本公主不喜欢。”

    江陵昭忽然朗声笑起来道：“公主殿下在西陵时，不是常穿紫色吗？”

    端木娜尔一噎，她在西陵确实常穿紫色，刚才只顾着反驳，话都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公主还是试试吧，不试试怎知道好不好看？”

    端木娜尔拗不过江陵昭，只好拿着那件淡紫色大袖襦裙，躲到屏风后试衣服去了。

    再出来时，端木娜尔显得有些不自在，面颊上泛着些淡粉色--这是她第一次穿中原服饰。

    江陵昭笑着赞道：“公主真是花容月貌，果然还是紫色最衬您。”

    端木娜尔有些别扭道：“你不要骗本公主。”

    江陵昭双眼中闪着真诚，点点头：“真的。”

    江陵昭默默走近，将一件淡紫色的撒花披风批在端木娜尔肩上：“今年天启城也不知怎地，离年关还有些时日，怎的就飘起了雪，这样冷。”

    端木娜尔默默地将披风拢好，没有吭声。

    江陵昭牵起端木娜尔的手：“走吧，我带你一览天启城全貌。”

    看着江陵昭的马儿，端木娜尔有些赞叹：“你这匹白马，倒是世间少有的稀罕物，白马银鞍，当真是奇特。”

    “谢公主夸奖，这白马名雪影流光，是匹战马，随臣征战多年。如若公主喜欢，臣可以将它……”

    “可以将它赠给本公主？”端木娜尔显得有些惊喜。

    “不是，可以让公主今日也骑一回流光。”江陵昭一本正经的说。

    端木娜尔有些无语，心中尖叫：“靠，白期待一场。”

    当然了，我们的冬雁将军自然不知道公主心中的呐喊，只自顾自的像个傻子似的扶公主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