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或许是得偿所愿，或许是追逐游戏耗费了太多精力，昕澈好几周都没去酒局。她会趁着去超市买菜的时候约见肉铺老板，或者见见约会软件里新加的人，当然没有谁能抵得上半年没见的彦哥。彦哥就像曾经让她上瘾过的某款高纯度毒品，在买不到的情况下，即使用其他的种类解渴，也永远忘不了那种直击心脏的感觉。

    最让她激动的是，某个平常的下午，彦哥说，周五晚上来我家，就我和女儿。

    其实每周五晚上昕澈都有固定的活动，是和一群年轻人一起玩游戏并分享自己的经历，讨论生命的议题，比如怎样能获得真正的宁静，应该用怎样的价值观来指导人生，经历过最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等等。这种轻松的氛围就像面粉筛子，过滤掉这一周的一切情绪，还一个宁静平安的心态给昕澈过周末。

    尽管昕澈要伴唱，尽管昕澈还加了会班，尽管昕澈开到彦哥家里要近一个小时，她还是乐呵呵地给彦哥买了感冒药和早餐，还有想给他带的东西，带着满心柔情和激情停在了他家门口。

    “我到啦”

    “等会儿，我女儿还没睡”

    冬夜本就寒冷，加上这个地区偏远，气温更低了几度。为了见彦哥，昕澈还穿着裙子，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后视镜马达一通电就响个不停，所以她不敢开空调，只能把大衣紧了紧，缩在驾驶座里，无限盼望又幽怨地看着门廊下白雾雾的小灯。

    “你出来五分钟，就说你喂狗

    “滚蛋。她怕黑，晚上离不了人。”

    昕澈换到后座上躺着，心情起伏。其一，自己提前很久告诉彦哥自己出发，到现在彦哥也没搞定女儿；其二，她觉得比起自己对彦哥，他对自己太不上心；其三，她觉得自己倒贴过度了，上一次这样的情形，还是在大雪里等了大学男朋友一个小时，而对方也完全不珍惜她，结果当然惨淡收场；其四，随着时间的流逝，昕澈的渴望变成了怨恨，她的荷尔蒙被寒冷扑灭，取之而来的是熊熊燃起的怒火。

    “再给你十分钟，拿条毯子给我”

    “都到家门口了还车震吗？”

    彦哥当然体会不到昕澈的心情，但当十分钟一到，昕澈果断下车，把送彦哥的东西放在了那团模糊的门廊灯下方，便点火倒车。

    “我走了，东西放在你门口了”

    在回家的路上，无尽的委屈涌到嗓子眼，昕澈带着哭腔给小野猫发语音。小野猫也不能理解都开车一小时等了一小时了怎么能不见一面就走，可昕澈满脑子只有一个词：不值得。

    等昕澈到了家门口，从支架上拿下手机，才看到彦哥的一长串消息

    “怎么走了，我都硬了”

    “就差五分钟，我都把她哄睡了”

    “不能再回来吗”

    “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走了”

    经过一路激烈的思想斗争，昕澈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想起中学的一篇古文，便截图发给了彦哥，随后关灯睡觉。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在随后的一周，昕澈对小野猫大放阙词，要勾搭酒局上所有的北京人，一解心头之恨。那天小野猫去学hip-hop，于是两人相约直接在酒楼见。因为是从家里直接去，昕澈换上了自己的战袍 — 胸口系带的肉色齐B小短裙，配上黑色渔网袜，血红色的牛皮高跟鞋。长发微微扎住，扎着两个丸子假发。外面披着羊毛大衣，在上楼的过程中特意解开了所有扣子。她听到包间内热闹极了，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她感觉包间里安静了几秒。阿海旁边和亚马逊旁边各空着一个位置，看到她出现，阿海的手略指了一下他身边的位子，昕澈并不想坐，略一迟疑，亚马逊笑着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昕澈朝亚马逊走去，特意在坐下前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并弯下腰，让本就不够的布料又往上移了几厘米。

    气氛极其热烈，大家应该是已经喝过一轮酒。昕澈一边回应着亚马逊，告诉他小野猫一会儿就到，一边应对着从不同角度伸过来敬酒的酒杯，坚持滴酒不沾。她可没忘记今晚自己的使命，嗨翻全场，主动勾搭男人。

    不一会儿小野猫到了，她坐在亚马逊的左边，当她脱下外套，昕澈惊艳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昕澈，她穿了一件全露背的黑色T恤，小麦色的皮肤细腻干净，没有一个斑点或痘痕，棕色大波浪散在肩膀两侧，配合流转的秋波，煞是迷人。

    此时坐在昕澈右边的香港人略表礼貌地摸了摸她的大腿，便起身要离座。昕澈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跨过去。骚劲上来了，还管谁是不是北京人呐。

    昕澈正听着旁边人聊天，又换了一个男生要坐到她右边。男生是95年的，昕澈一直用95后称呼他。昕澈又拍拍自己的大腿让他跨过来，他呆在原地一语不发，昕澈只好让位给他。坐定后，他小声对昕澈说，昕澈的丸子头好看，昕澈告诉他这是春丽，可他不知听不懂还是听不到，于是用手盖住他的耳朵，连说了三次“春丽，拳皇里的春丽”。这下他彻底没了回应，昕澈只好放弃。

    就在大家大声喊话之际，阿海又坐到了昕澈旁边，这次明显带着恼怒。“我阿海也在本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昕澈冷眼以对后，他又讨好的笑着凑近。一会儿又有一个自称警察的油腻小男生过来，要教昕澈擒拿术。他们比试了几招后加上了微信，昕澈并无任何感觉。在有人陆续离开时，昕澈抬眼看到了小恐龙站在门口，便冲他招了招手，本来只是打个招呼，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到圆桌坐了下来。昕澈从他身后经过时，他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恰好夹住昕澈的腿，完全不疼却动弹不得。

    昕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火龙的长相可是所有人里最让她心动的了。小火龙扭头，眼神里全是朦胧的醉意，他像一颗种子一样缩在椅子上，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像个小baby。

    “你夹住我了”

    小火龙低头，看了昕澈的腿几秒钟，收了收椅子，让她过去。昕澈却不走，站在原地噙着笑意低头看小火龙。

    “你好啊帅哥”

    小火龙已经醉到说不出话，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昕澈坐。昕澈环顾四周，看到阿海正从门口进来，便摇了摇头看着小火龙。小火龙一副烦躁加懊恼的表情，又没有能力说服昕澈，眼睁睁看着昕澈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