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外面呼啦啦的北风,张谒他们很是饱餐了一顿。许是酒喝多了,吃完没多久,就挨个睡了,只除了守夜的南流景和贞娘。
南流景就不说了,他吃完就坐到了洞口边,跟座石雕似的,看着底下的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贞娘则不然,这一洞四个男人,就她一个女人,她实在是睡不着。虽说张二狗救了她,她也不觉得南流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她还是害怕!这种害怕不是因为不相信他们,纯粹是因为她身为女人的习惯,让她不敢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
她坐在火堆边,一边添柴一边打着瞌睡,每每要睡着的时候就又醒了过来。最后,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走到了洞口。
“要不你去睡?我来守夜,我不困!”贞娘站在洞口另一边道。
南流景看了她一眼,这便又回过了头去,显然不同意。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们四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我一个女人?”贞娘生气的道。
南流景头也不回的道:“你困的很。”
贞娘才要说自己不困,那知一张嘴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好道:“随你。”
说完,她就又回到了火堆前,继续靠着墙打盹。谁知道这回,她却是一下子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洞里却只剩她一个。
她连忙跑到了洞口,就瞧见张谒几个成排蹲在河边,对着河里咕噜咕噜的。
到了近处,她才看清楚他们在干嘛。
“你们这是在漱口?”贞娘好奇的看着他们手里的木刷道。
“对啊,你难道每天都不刷牙?”张二狗吐了嘴里的水道。
贞娘立马伸出一只手道:“我也要一把?”
“什么东西?”
“你手里拿着的这个。”
“没了,最后一把给了南兄。我那里还有把我用秃了毛的,你要我就给你。”
“你…不用。”贞娘往上游走远了些,这才敲破河面上的薄冰。
捧了捧水上来,含了一口,这才又取了点盐出来进嘴里,咕噜几下才吐到旁边地里。吐完,她又捧了捧水起来洗脸,冻的打了好几个机灵,这才取出块干净帕子来擦了擦!
等她回来的时候,张谒已经在煮粥了,张二狗则在给南流景化妆,手法看着还挺娴熟,工具也挺齐全。在他们两个的边上,熊大状也没闲着,正疯狂的往脸上抹粉,硬是把他的大黑脸涂成了大白脸。
张二狗抽空看了下,急忙阻止他道:“够了,够了,你当这东西不要钱怎么着。”
熊大状没理他,又挖了一大坨胭脂,在两颊晕了晕,看着就跟个丑角似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张二狗见了就又叫:“不行,你这样不行,丑的太招人眼了。快洗了,待会我给你画。”
贞娘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熊大状这才相信自己现在可能真的很丑,忙去河边把脸给洗干净了。
张谒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搅着罐子里的粥。
除了贞娘,其它人的妆都是张二狗画的。张二狗把自个画成了白脸公子,把南流景画成了个眼角有红斑的黑脸侍卫。熊大状是憨傻小厮,张谒是老仆,贞娘自然是丫鬟。怕被认出来,贞娘给自己贴了张人皮面具。
吃完早饭,一群人就去附近的镇上租了辆牛车,赶去了潼关镇。
进镇的时候,还见着城墙上贴着南流景四个的画像。只画的都潦草的很,就算是本人站在画像底下也认不出的水准。
因着今个往小金山去的曼陀教信众实在太多,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检查的人根本来不及仔细看,可不叫他们五人混了过去。
等到小金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树梢上。潼关镇不是什么大镇,平日真没见着多少人,今个却是把小金山给挤满了。
张二狗使了些银子,又凭着身上那一身好衣裳,这才带着人挤到了半山腰上。
曼陀教潼关分坛今个大门大开不说,正院里还多了座木头搭的祭坛。祭坛约莫有三丈高,顶上顶多能站两三个人,彼时上面除了象征曼陀教的圣树,就只一个盘坐着的白衣女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迎春祭上的那位圣女。
不等张二狗开口,就听到旁边有人说:“圣子叛逃,圣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将她献祭给曼陀神,正好能平复曼陀神的怒气。”
听这人的口气,活祭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张二狗冷眼瞧着,周围的人也都是一脸稀疏平常的样子,可见曼陀教这样的事没少做。他忍不住看向了南流景,见他脸色正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听人说话。
就听着先前那人说完,他旁边立马有个人道:“不是有祭奴,做甚要杀圣女?上回圣女巡街的时候,还朝我笑了,当真是可惜。”
“好你个李四?竟然亵渎圣女?圣女那也是你能肖想的,那可是曼陀神在凡间的侍女,能去服侍曼陀神可是她莫大的荣幸!”
“我怎么不能想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有银子,甭管是圣女还是度母,都愿意度化我等。”
“闭嘴!无知无畏,你想死不成?”
张二狗适时凑过去道:“敢问两位兄台,这祭奴是?”
李四原本不准备理他,余光见着他身上的罗衣,这才笑着改口道:“祭奴嘛!就是被曼陀神遗弃的罪户,这样的人家生出来的后人,都是天然的祭品,随时都可以拉来上贡!”
张二狗似乎很感兴趣,凑进他跟前小声问道:“曼陀神真有那么灵?他还能显灵说谁被他遗弃呢不成?”
李三笑了笑,“公子肯定是从外边来看热闹的吧?你老说笑了,这罪户自然是由教主代为指定。说实话,我从未见过曼陀神显灵。”
张二狗朝山底看了一眼,“我瞧着今个来的人不少。”
“都是些傻子呗!”李四很是不屑的道。
他虽如此说,可等到人群里有人激动的喊出“教主,是教主”的时候,他立马不再理张二狗,而是仰头往天上看去。
张二狗也看了过去,却只见着一身大金袍。跟先前参加迎春祭的那些客人一般,戴着画着曼陀神的面具。只他的面具上,曼陀神怀里也无明妃,难道信众们就是凭的这个认出他是教主的?
张二狗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那教主已经到了祭台顶上。
就在他踏上最高的那个台阶的时候,钟声跟着响起。只见他走到圣女面前,面向圣女而跪,双手合十后,念起了祝祷词。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眼的圣女,忽然睁开了眼,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将手里的匕首刺向了面前的教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刺中了心脏。
台下的信众齐声尖叫着喊了起来,“教主,小心!”
眼见着手被抓住了,圣女猛的一个起身,拿头朝那教主撞去,这一下倒是成功了,两人双双从祭台上跌了下去,却又都抓住了搭祭台的柱子。圣女也没放弃,继续用手里的匕首朝教主刺去,虽刺中了他的胳膊,自个也被他再次抓住。眼见着底下的教众爬了上来,她一个前倾,自个抹了脖子。
鲜血瞬间染红了祭台,原本敞开着大的大门也跟着关上了。
金袍教主很快就被人扶了下去,逢春祭也因此戛然而止。
早在圣女刺出那一刀的时候,南流景就准备冲上去,却被张二狗给拉住了。他们离的太远了,等他们冲上去,救不了人不说,还会搭上他们自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