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飘飖遮梦结愁

    数日前,林雪崖化名“楚雪川”,带着丰厚的礼物和朔北的期望,踏上了出使东虞的路途。

    东虞王温月华的祖母继位成为东虞王后,东虞民风逐渐开化,成了女尊之地,朝臣及诸侯有不少是女子。

    这也成为了十州大地上的一大奇观。

    初出朔北,林雪崖行至东虞的渤州郡,在繁华喧嚣的街市上,他着一袭朴素黑衣,可他那俊秀非凡的面容,还是令不少路人侧目。

    毕竟在东虞,男子都温驯贤淑,林雪崖这般眉目妖冶,唇边还噙着一抹乖张不羁的笑意,确实是格格不入。

    他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街的那头,出现一个撑伞的身影,移动间,御伞缓缓抬起,阳光透过精致华美的伞面,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伞下少年一身粉色衣衫,脸蛋白嫩得像是瓷器塑成,带着几分少年的纯真懵懂。

    他一个没注意,与林雪崖撞了个满怀,手中御伞悄然掉落在地。

    林雪崖捡起御伞,举起来看了看,伞柄坠着粉色的琉璃珠,流光溢彩如星河坠落,碰撞之声宛如仙乐:“哟,这小公子如此匆忙,原是怀揣着这等宝贝。”

    少年愣了一下,面色一红,伸手想要夺回自己的伞:“快还给我!”

    林雪崖却将御伞高高举起,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那你得求求本公子。”

    少年怒目而视:“你这无赖!”

    林雪崖知晓东虞风土人情与其他九州不同,男子向来羞怯,但此刻,他玩心大起。

    他凑近少年,笑道:“别这么凶嘛,小心没人敢娶你!”

    周围的男子纷纷指责林雪崖的无礼,少年更是气得直跺脚。

    可当林雪崖低头看向他,那俊美的面容和带着几分坏坏的笑容,却让少年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就在少年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林雪崖却突然将御伞递还给他,脸上依旧残留着一丝顽劣:“逗你玩的,别哭鼻子哦,不然就不好看了。”

    他凑近少年,轻声安抚道:“别生气啦,要不我请你吃好吃的赔罪?”

    少年别过头,哼了一声:“谁要你赔罪!”但那眼神分明忍不住瞟向他。

    林雪崖笑道:“那可由不得你。”说罢,拉起少年就往旁边卖蜜饯的小摊走去。

    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女子匆匆赶来,焦急地说道:“世……公子,我们该回了。”

    林雪崖眨眨眼道:“公子莫走,不给赔罪的机会给我?”

    少年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林雪崖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扬,转过头,他的目光瞬间被街边繁华喧闹的勾栏所吸引。

    勾栏内,灯火璀璨,香雾弥漫。

    男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台下的宾客们绝大多数是女子,她们或饮酒作乐,或与身旁的面首调笑。

    林雪崖面露一丝笑意,径直踏入,周围的女子们瞬间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似群狼盯上了一只羊。

    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一身低调黑衣衬得面容俊美带着几分邪气。

    林雪崖不理会周遭目光,慵懒倚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要了一壶东虞名酒“室酊飞良泉”来喝,手中下意识地把玩着那年代久远的夙家玉牌。

    这室酊飞良泉使用的酒米乃是十州闻名的东虞山田锦,酿酒的水则是来自东虞的鞠陵山,有自己的一套制法,在极低的温度中,花超出其他制法2-4倍的时间,才自然发酵制造出的酒母,故而浓醇芬芳,回味无穷。

    当然,也很容易醉。

    林雪崖微微眯眼,品尝一口,果然是名不虚传,不禁想起一个曾经赌气喝醉酒的傻小子。

    下次也要带他来尝尝这等仙品,说不定,又能看到他那一面……

    他正细细品味之时,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布衣男子走到林雪崖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呈上一封密信便悄悄离开了。

    林雪崖展开密信,赴涯在密信上说,探听到前几年东虞王温月华一直是让儿媳林婉仪领政,近期却一反常态,往常交给她处理的和渊南贸易往来的事务,如今却交给了十八岁的世子温忱。

    林雪崖微微皱眉,心中思索:“这倒是有趣。想必温月华终究还是想让二姐还政于那温忱。”

    他又饮了一口酒,勾栏内依旧是歌舞升平,丝竹悠扬,但他此刻已无心欣赏。

    渊南公主叶未央坐在二楼的雅间,身着一袭荼白的纱裙,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边站着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身着蓝色劲装,身姿高挑而笔直,利落的高马尾,如墨般漆黑,更衬得她面容白皙、轮廓分明,眉目更是英气逼人。

    叶未央的眼神流转,看到了林雪崖的身影。

    她心中暗惊,此人与东虞男子似有不同,气度非凡,不禁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许久,赴涯离开了,林雪崖又恢复了一个人,她心中便有了盘算,也离开了雅间。

    她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林雪崖桌前,故意碰了他一下,接着又娇声说道:“哎呀,公子,真是对不住。”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了,那笑容娇羞,让人不忍苛责。

    林雪崖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酒液徐徐流下,他微微蹙眉,“姑娘这是何意?”

    叶未央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说道:“公子莫怪,小女子实在是不小心。”

    她眼中含泪,梨花带雨,带着惹人怜爱的无辜,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林雪崖一眼看穿了她的为人,冷笑一声:“姑娘这演技,可不够精湛。”

    叶未央微微一怔,脸上有一瞬尴尬之色,但瞬间又恢复了娇柔的模样:“小女子对公子确实心生敬仰,绝无半分虚假。”

    林雪崖挑眉道:“哦?敬仰?姑娘怕是别有目的吧。不妨直说,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绕弯子。”

    叶未央心想此人不太好对付,但仍巧言道:“公子,小女子初来此地,见公子气宇不凡,想必身份尊贵。小女子不才,愿与公子结交……”

    林雪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哦?姑娘何以认为我能结交你?莫不是仅凭这一眼的判断?”

    叶未央靠近林雪崖,轻声说道:“公子手中这玉牌虽是旧物,却品质上佳,恐怕只有西部地州的昆山玉才有这般成色。”

    “而公子腰间的这刀虽在鞘中,却寒气逼人,绝非寻常之物。况且上面还有多尾狐绣纹,我方才粗略一数,有七条尾巴,想必公子的身份绝不会低微。但公子却孤身一人在此,无寻欢之意,想必也是不想引起太多注意?”

    林雪崖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将玉牌藏起。

    他没想到这女子观察竟如此细致入微,惋惜地叹了口气:“姑娘倒是个细心之人。”

    只是这实在让他没法结交,如此无知糟践了这绝世佳酿,又怎会是一路人?

    叶未央见他一脸惋惜,虽不知缘由,却也感觉到了拒绝之意,她闭了闭眼,咬牙坦承道:“小女子乃渊南公主叶欢,近日在这东虞游玩,见识到女尊之国的风光,女子亦能掌权立业,还望结交公子,助小女子做一番大事,小女子定当为公子效命,万死不辞!”

    林雪崖沉思片刻,笑道:“公主殿下倒是野心勃勃,不过与我合作,公主可要拿出诚意。”

    若真能借叶未央之手,在渊南的事倒是容易许多。

    叶未央急切道:“只要公子开口,小女子定当全力以赴!”

    与林雪崖谈话结束后,叶未央回到自己的雅间,刚刚还伪装的纯情和柔弱此刻已烟消云散,脸上写满了暴怒与狰狞。

    她猛地坐下,犹如一头失控的母兽,冲着身旁的蓝衣女子嘶吼道:“没用的废物!竟看不懂我的心思!还不如一个刚结交的朔北男人!”

    蓝衣女子赶忙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却带着安抚:“公主莫气,动气伤身。”

    竟是夙幽栖在荧惑见到的代号为乙亥丑四的女孩,剪烛。

    叶未央猛地扭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剪烛,咬牙切齿道:“你懂个屁!我耗尽心思精心谋划,却始终得不到我想要的!”

    说着,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剪烛脸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雅间中格外刺耳。

    剪烛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却沉默不语。

    叶未央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接着又发了疯似的扯住剪烛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按向桌面,怒吼道:“我受够了这被人践踏、被人鄙夷的日子!”

    剪烛疼得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安慰道:“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未央双手抱头,崩溃大哭,声音颤抖而凄厉:“我如此拼命,却还是要摇尾乞怜才能苟活于世,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剪烛发丝凌乱,额角红肿,狼狈不堪,却仍轻轻拍着叶未央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公主,您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剪烛会始终不离不弃地陪着您,全力协助您达成心愿。”

    叶未央却仿若未闻,抓住她的手,用力咬在她的手腕上,鲜血顿时涌出。

    剪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叶未央却不管不顾,眼神空洞又绝望。

    片刻她又抬起头,伸手捏住剪烛的下巴,强迫剪烛与自己对视,眼中闪动着令人胆寒的狠厉:“若我不能成功,我定要让这世间所有人为我陪葬!包括你!”

    她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些后,她又一把将剪烛拉进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剪烛的肩膀上,抽抽搭搭地哭着:“只有你,只有你会陪着我,容忍我这副不堪的模样……”

    剪烛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说道:“公主,剪烛是您的暗卫,会一直在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您。”

    叶未央神情又变得凄楚癫狂,猛地将剪烛拉进怀里。

    她一只手紧紧箍住剪烛的腰,另一只手在剪烛的背上用力掐着,语气里的暧昧化作冰冷狠厉:“我只有你了……你若背叛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粗暴地吻了上去,完全不顾剪烛吃痛,嘴角溢出血丝。

    经过渤州,林雪崖经由海上抵达了东虞王城瀛洲。

    听闻朔北使节出使东虞,东虞王温月华已派遣了细作隐蔽在瀛洲口岸,盯着林雪崖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瀛洲是东虞的一座港口之城,只是此刻街头巷尾,四处弥漫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息,与渤州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林雪崖路过鱼摊,见老阿婆神色忧愁,守在空荡荡的鱼摊前,那些新鲜肥美的海鱼竟无人问津。

    林雪崖细问一下才得知,只因商人的恶意压价,阿婆不辞辛劳捕捞而来的鱼儿,即便贱卖,也无人前来。

    老阿婆望着那渐渐发臭的鱼,却束手无策。

    林雪崖见此情形,好看的眉头轻蹙,薄唇轻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手中把玩着金错刀,目光在老阿婆和那些无人问津的鱼之间来回移动,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却似有怜悯之意:“竟有此等不公之事。”

    那嘴角却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这场面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阿婆愁苦的面容,一脸惋惜道:“老太,您这鱼怕是真卖不出去了,不如扔了吧,免得占地方。”

    阿婆听了这话,顿时老泪纵横:“这可是我全家的指望啊!我那可怜的孙儿还等着买米粮果腹,这可如何是好!”

    林雪崖转身招来一群乞丐,给了他们些许钱财,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

    随后不久,这群乞丐便来到鱼摊前大声叫嚷着:“这鱼有毒,吃了会死人的!”

    这一喊,瞬间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大家像躲避瘟疫一般纷纷避开鱼摊。

    阿婆脸色煞白,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绝望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看着这场面,林雪崖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坐下,单手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架势。

    没过多久,一个富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脸上都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傲慢神情。

    他听到了“有毒”的传言后,却窃喜不已,专程赶来。

    他站在鱼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婆,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老太婆,你这些毒鱼我都要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肥手,随意地比划了一个低得可怜的价格。

    阿婆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我这鱼都是新鲜捕捞的,只是有人造谣……”

    富商却不耐烦地打断她:“就这个价!反正除了我,也没人会要了!”

    阿婆无奈地低下头,看着那些开始发臭的鱼,心中苦涩不已。

    如果不卖掉这些鱼,今日家中定无米成炊。

    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她还是决定答应,声音却在一直颤抖:“好吧,老爷,就按你说的……”

    就在此时,林雪崖悠悠起身,拦住了富商一行人。

    他神色悠然,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缓缓开口:“且慢,这鱼是我预定的。”

    富商一愣,他的随从们纷纷上前,一脸横肉,凶相毕露:“我已付了钱,这鱼就是我的!”

    林雪崖却没有被他们的气势吓倒,他神色如常,慢条斯理道:“我早已与阿婆谈好预定之事,只是还未及付款,你便来横插一脚。”

    这时,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聚拢过来,好奇地围观。

    富商见人越来越多,心中有些慌乱,冷哼一声:“哼,说得轻巧,谁能证明?老太婆,你说,到底是谁先和你谈的?”

    他转头看向阿婆,一群随从纷纷往前一步,眼神中都带着威胁。

    阿婆面露怯意,后退一步,她看看孤身一人的林雪崖,又看看人多势众的富商,不知如何是好,嗫嚅着:“我……我……”

    林雪崖见状,给了阿婆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对富商说:“你不必为难阿婆,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此鱼乃是东虞独有的珍稀品种,价值极高,怎会有毒?”

    “你这渊南富商趁人之危抢夺这珍宝,才是真正居心不良!”

    富商慌了神,强辩道:“你胡说八道!”

    林雪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你身上分明就是渊南的绒绣,东虞可没有。你千里迢迢跑来东虞,专门趁着谣言低价收购珍宝,牟取暴利,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又是渊南!快滚出瀛洲!”一个血气方刚的女子振臂高呼。

    人群中的愤怒瞬间被点燃,“原来是渊南商人,平日就欺压我们瀛洲,现在又这般阴险狡诈,巧取豪夺我东虞之宝!”

    “快滚!”“滚出东虞!”

    群情激奋之下,富商的脸色变得难看,狠狠地瞪了林雪崖一眼,带着随从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大家都对林雪崖的行为表示赞赏。

    林雪崖把所有鱼的钱递给阿婆,笑着说:“阿婆,您收好。”

    阿婆感激涕零,连连道谢:“不用这么多……谢谢你,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林雪崖摆了摆手,说:“阿婆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转身离开了鱼摊,留下众人还在议论着他的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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