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组最后一排的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讲台上的老师用教鞭敲了敲白板，不悦地皱眉：

    “这位同学？”

    教室里坐了两个班的学生，此时都纷纷望向同一个地方。

    一个穿着老土、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飞速，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对老师的点名充耳不闻。

    直到旁边好心的同学拍了拍她，她才如触电般猛地站起身来，折叠座椅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位同学，请你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女生身高足有一米七，加上将近一百八十斤的体重，整个人显得又高又壮。因为长期玩电脑手机的缘故，她的脊背弯曲，脖子更是习惯性前倾成乌龟颈，体态十分猥琐。

    此时她整张脸涨成猪肝色，额头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师对她这样的表现见惯不怪，拿出花名册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不清周围同学的眼神，但却又能感觉到他们正在上下打量她，似乎响起了压抑的窃笑。

    女生声若蚊呐：“姜……姜雪。”

    “什么？”老师有点耳背。

    完了。

    她绝望闭眼，只好扯着嗓子说了一遍：“姜雪。”

    “这次算了，下次再答不出来就扣你分了。”

    她讷讷地坐下，只觉得头晕眼花。

    同样坐在最后排的舍友崔子璇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切，这死肥婆真丢人。”

    姜雪，今年19岁，大二，就读于C市的传媒大专院校，专业是影视编导。

    熄灭的手机屏幕倒映出她的脸。

    毛糙的头发、暗沉油腻的皮肤、浓重的黑眼圈，搭配上一副上街买菜的穿搭，在这所艺术类大专里可谓是丑得突出。

    姜雪仿佛如芒在背，但当手机亮起，显示音符上收到新的评论时，尴尬和羞愧都烟消云散了。

    【老婆饼：赛季初就上荣耀，雪姐太猛了】

    【陈罐希：我雪姐的法刺就是牛】

    【云烟：接陪玩吗？】

    【泡泡泡糖：哇哇哇，和寻风一个野王一个法王，太般配了】

    她精神抖擞起来。

    没错，她在现实里是个胖穷矬，但她在网络上是个妥妥的女神啊！

    与其貌不扬的外表不同，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脆甜又清爽，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

    用如今的网络用语来说，那就是极品少女音。

    搭配上不俗的游戏实力、高贵的v10贵族标，再加上音符时不时发条翻唱视频、一张曼妙背影的照片，想和她cpdd的人简直多如牛毛。

    姜雪欣慰地看着自己的音符又涨了2个粉丝，现在粉丝数是3273。

    她这个音符号经营了两年，虽然大多数是压根不互动的死粉，但她也很满足了。

    终于熬到五点下课。

    姜雪直奔校外小吃店。今天她决定要奖励一下自己。

    “阿姨，我要一碗6块钱的酸辣粉，多加蒜多加醋！”

    阿姨做的酸辣粉用料扎实，满满一大碗，姜雪自己又加了一勺黄豆和酸豆角，又香又辣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平时她最常吃的是7块钱的煎饼果子，沉甸甸的一个切成两半，她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7块钱就能解决一天的伙食，而且味道也不差。

    生活费紧张的时候，她就只能啃啃1块钱的馒头。

    吃饱喝足回宿舍的路上，姜雪一个没留意，和对面匆匆而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手机也掉落在地上。

    她立刻心疼地捡起来，好在手机质量不错，毫发无伤，用了两三年的千元机依旧□□，虽然打两把王者就会烫手闪退，但她还是顽强地用最低特效在二三十的帧数下打上了荣耀王者。

    男生怀里抱的东西散落一地，姜雪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帮着他一块捡。

    “没事没事，是我没看路。”

    声音有些熟悉，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动漫社的学长林旭尧。

    林旭尧大她一届，是动漫社的社长，也是台柱子。长得高高瘦瘦，鼻子高挺，日常打扮下不算大帅哥，但既上妆又上镜，还有腹肌，拍的很多cos照片在圈里都小火了一把，姜雪也对他的cos照舔屏过很多次。

    林旭尧性格平易近人，还经常和她说话，这让她受宠若惊。他有几次拍cos照场地缺人时，她自告奋勇地去干了一天的杂活。

    “林学长。”她有些惊喜地打招呼。

    林旭尧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自然：“是你呀姜雪，好久不见。”

    “也没有好久吧，上周不是才见过嘛。”

    姜雪热络地帮他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回纸箱，都是一些cos的小道具之类的。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他打着哈哈，“这些道具拍完片就闲置了，我正准备去出掉呢。”

    “学长你上次拍的那个埃及法老猫太帅了……对了，学长你最近又开始健身了吗？”

    姜雪捡起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锥形的金属道具，觉得莫名地眼熟，下意识说道：“这个是……”

    话音未落，手中的道具被林旭尧一手夺过。

    “别乱动我的东西，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吗？！”

    平时总是温温和和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林旭尧快手快脚地将道具一股脑地塞进纸箱，还不忘劈头盖脸地对她一顿骂：“没事别总在我的朋友圈评论什么‘腹肌好帅’之类的话，你这是性骚扰懂吗？我发出来不是给你看的，别一副我们俩很熟的样子！”

    说完，便抱着纸箱扬长而去。

    呆楞在原地的姜雪：“？？”

    她不懂自己哪句话戳中林旭尧的逆鳞了，但他的话还是像针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

    她不求他另眼相待，但她以为他们俩起码是朋友。

    原来他从来都很讨厌她，只是为了让她当免费苦力而一直虚与委蛇。

    姜雪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只能露出一个苦笑。

    罢了罢了，看来她和现实中的帅哥注定是无缘的。

    ……

    回到宿舍，一推门，一股浓烈的烟味便扑鼻而来。

    姜雪对床的崔子璇双腿架在桌上，正一边玩手机一边吞云吐雾，悠闲极了。

    她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走到崔子璇身后说道：“能不能别在宿舍抽烟？”

    无人回应。

    崔子璇刷着音符大笑起来，举起手机给另外两个舍友看，三人一起笑得合不拢嘴。

    姜雪像个透明人，说的话也仿佛风一般迅速地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的舍友们的态度习以为常，且毫无办法。

    因为是大专，所以和那些正儿八经的艺术类大学没法比，学生也大都比较懒散，甚至连门禁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和C市的夜店一条街隔得近，经常有学生去那里彻夜疯玩，导致整个学校风评都不太好。

    而崔子璇就是他们其中一员。

    姜雪原先对这类人并无偏见，但当自己真正和她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时，才觉得难以忍受。

    在宿舍里抽烟、打电话到半夜三点、在外面玩到深夜回来把姜雪吵醒。

    以至于姜雪每天都要戴着耳塞睡觉，醒来时耳朵又肿又痛。

    她屡次向辅导员反映情况并要求换宿舍，都被以床位紧张的理由拒绝。

    另外两个舍友杨洁和杜小冬虽然没有这些恶习，但对崔子璇无限包容。她不在的时候，她们俩还会和姜雪说两句话；一旦她对姜雪表现出不悦的时候，她们会立马和她站到同一条战线上，一起对姜雪实施冷暴力。

    简而言之，她们俩就是崔子璇的狗腿子。

    姜雪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坐到桌前，刺鼻的甜香混着烟味的奇怪味道立刻让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是崔子璇炫耀过的好几百一瓶的大牌香水，每次出门前她都会喷上好几泵，甜到发晕的味道在宿舍里久久不散。而坐她对面的姜雪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她无奈地打开了桌上的USB小风扇，试图净化一下空气。

    戴上有线耳机，手机顶部适时地弹出一条提示。

    【“寻风”评论了你。】

    【寻风：小雪带带】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红色的头像框显示寻风正在直播，她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Lv.30 今日小雪进入直播间】

    寻风正在打排位，看见她来了，语气含笑地说道：“小雪来啦，欢迎欢迎。”

    直播间里其他相熟的观众也纷纷打招呼。

    【泡泡泡糖：雪姐晚上好】

    【老婆饼：雪姐都上荣耀了，寻风你加把劲啊！】

    【桃桃睡不醒：今天会有我最爱的恋综环节吗？】

    【陈罐希：雪姐好像几天没来了吧，在哪发财呢？】

    其实寻风每天开播她都会看，只不过用的是小号。

    她的音符等级30级是这两年陆陆续续给如风送礼物刷出来的，虽然不高，但已经是这个小小直播间里为数不多的老板了。

    她看着自己的余额，咬咬牙送了一个价值120元的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