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索队的日子很无聊,很无聊很无聊。
比杨德他们总是很忙,偶尔才有那么固定的一两个人来找我聊天。至于其他时间,除了三丽有出来的时候还可以撸撸猫,基本就只能睡觉了。
一天到头足不出帐,连饭都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要全副武装的专人送来的,我简直要在这张床睡到意识恍惚长蘑菇了。
使得每次比杨德或其他谁来看我时我总免不了要先问问他们的探索进度,数着日子一点一点过。
我在他们面前紧绷的心在一次次交谈中渐渐放松,但我却感觉不到他们对我的放松。
住进帐篷里有五天了,我依旧无法获得更多的自由。
又是一次从床上醒来坐起,这次似乎有些睡得久了,我感觉头有些涨得疼。
“怎么有些晃啊,地震了吗?”
我揉着脑袋咕囔着,直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倾斜“咚”地一声摔到地上,我才明白确实在摇晃。
“嗯?我怎么换房间了?”
环视了一圈这间在摇晃的房间,不是帐篷,但也没有窗户。
我一只手揉了揉磕疼了的头,一只手摸着感到饥饿的肚子,不假思索地向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抬眼就看见了一个苍白削瘦的人站在门口。
“是阿米啊。”
“醒了。”
“嗯,刚醒,有吃的吗?我好饿。”
说实话,我的脑袋还是有些懵懵的,要不是刚刚摔那一下给我强制开机了而且还很饿,我现在已经爬回床上继续睡了。
阿米没有说话,转身向右边走去,我心领神会地跟上,在这里,阿米也是为数不多我能接触的人之一。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也能搞明白,他只是话比少,与另外几个恶劣的家伙相比,人还算不错了,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老实。
我和阿米一前一后在狭窄的走廊里走着,在经过一个分岔口时,一个人从旁边拐来,插进了我们。
呵,说恶劣的人恶劣的人到。
盖达看着非常熟稔地搭上我的肩,依旧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呦~醒啦?”
“那不然我现在是在梦游吗?”
这个说话贱贱行为欠欠的人,不怪特正克那么讨厌。
虽然没有拿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但我还是向旁边偏了偏,嫌弃地不和他挨在一起。
“真是的,干嘛一脸惊讶地问我醒了没,我睡了很久吗?”
我小声嘟囔着,殊不知这种音量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盖达听着这些话在心里嘲笑了比杨德一番:我就说你下的那剂量不够吧。平常都是用力过猛,怎么这次就用力不足啦?
盖达跟着我们不走,于是阿米走了,让这个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话的人带我去餐厅。
这家伙真是这个探索队里罕见的话唠。
我诽腹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
到了餐厅终于吃上饭时,我已经从盖达的大嘴巴里了解了一些现在的状况:我因为误食了一些东西已经昏睡了好几天,而在几天前探索队就完成了此行的任务,我们已经在返航的船上了。
“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虽然嘴里还嚼着饭,但这并没有影响我表达我的喜悦,难掩激动地看向在我对面坐下的盖达。
他撑着头,很平静地叙述着:“嗯,预计两三个月就能回去了。”
“两三个月?为什么要这么久?!很远吗?”
“确实有些远,主要是这片海有些危险啦,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也希望不会有事,但你还是别这样说了,我有些怕......”
盖达一手撑着头,语气轻松不甚在意,但我可就没这么有底气了。
两世里看了不少电视小说漫画对我现在的影响就是:在大概率不会出意的时候出意外于我看来已经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了。而盖达现在竟然还在立flag给它叠buff!
我有些汗流浃背了,不开玩笑,我心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噗,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这么胆小啊!”盖达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我嘲笑着,“这里一大堆人在给你保驾护航呢,难道还会比之前在那个森林里更恐怖不成?就是真死了也有人给你陪葬啊!”
感觉他这一次笑得格外的癫。
我紧张的心情一下被他的突然发癫打消大半,只觉得无语。
没法,最后我还是半强迫着自己放下心来,毕竟已经上船了,然后在盖达的碎嘴子里享用着这顿饭。
“虽然离开了原始森林,但这也是危险地带,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可以到甲板上去喔。”
“啥,这也要限制?难不成还会有浪打到甲板上来吗?”
“谁说得定呢。”
“切。”我鄙视他们又找借口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
“另外,在船舱里我们工作的地方你也不能去,剩下的就大多是各人的房间了,你也不太好去吧——当然,你要来我的房间的话是可以的哦。”
我冷漠道:“少搞这些,你就说我有哪可以去的吧。”
“别这么冷淡嘛,生活休闲区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
生活区?那就是休闲娱乐的地方喽。
那,复古静谧的图书馆、绿意盎然的植物园、香气环绕的咖啡厅......我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许多美好的画面。
这里的生活似乎一下子也不是那么不美妙。
我搓了搓手,终于往盖达那靠近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换上了一副略显谄媚的笑脸道:“这个生活区具体有什么呢?比如,阅览室,植物馆?”
“我们有浴室和厕所。”
我:?
“噢对了,这两个你的房间里都配齐了,不用你费力去找还要和别人抢,很贴心吧!”
你大爷的,这不就是除了在餐厅吃饭只能待在房间里吗?然后过几天再像之前那样派个专人给我送饭来,那就连门都不用出了啊!
我气笑了,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返回,原本领在前面的盖达立刻成了追在后面的人。
他轻轻地拉着我的胳膊,坏笑地劝道:“哎呀,别这样生气嘛,真不去看看了?”
我脑子坏掉了还是你脑子坏掉了,谁还专程去看厕所长啥样?
我转头刚想这么骂着,船身却突然传来一阵摇晃,不,摇晃还说轻了,应该是碰撞,整个地面都肉眼可见地倾斜了起来。
“啊!”
我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倒,摔进了盖达的怀里。
而盖达,即使被我撞了一下也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两只手抓住我的肩十分稳当地将我护在身前。
不是吧,立的flag这么快就遭反噬了吗?
我惊讶又紧张地想着,下意识抬头看向盖达,但当我看见他满面的肃穆时,我的大脑中是一片空白的。
这是,怎么了?
等到震动稍稍平缓下来,盖达轻推着让我自己站好,没有看着我却十分平肃地对我说:“找个地方待好别乱走,能回你的房里最好。”
说完,我就看着他在我面前一下消失不见。
虽然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但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现在的情况。
——海难!
这种事竟然真的发生了,就说不要随便立flag吧!
我欲哭无泪,震动又一波一波地传来了,只能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向上走,顺便一提——我的房间是在下面的。
没错,我不打算听以盖达的话,因为以我的判断,这艘船肯定是要沉的!它虽然看着还很新,但再怎么新也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式了,绝对抗不住刚刚那一下猛烈的撞击。
船底可能已经在进水了,再往回走那岂不是找死吗,起码要离开船舱到开放的甲板上去吧!盖达他最好不是故意的。
我扶着墙在廊道上踉跄地前进,没一会就折服在这摇晃下变成爬在地上更加缓慢地前进,爬一米滑三米,两三次下来我已经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去了。
这船怎么晃地乱七八糟的啊!一会感觉左边撞到了东西,一会右边撞到了,要不是震源都明显是从下方传来的我都要怀疑是被海盗炮击了!
行动完全受阻,我不得不暂时停在一个角落里,靠着两面墙的夹角坐在地上,撑出具有稳定性的三角。
看来在震动稍微停下之前,我是没法移动了。
我一边稳住自己一边思考着对策,同时还希望三丽这次没有跟着上船来。
“不行,还是得先找到船舱构造图才行,我完全不知道路要往哪走。”
势不容缓,我当即决定好,撑起身体从角落站起来,去寻找通常会挂在船上各个地方的构造地图。
殊不知,在这艘特殊的船上,构造图是机密。
我努力寻找着目标,从下方传来的涌进的海水猛烈撞上铁墙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细密的薄汗一点点敷上了我的额头。
时间越来越少了,不知道这次会像之前那样再度死里逃生,还是死神终于先到一步。
我想着,视死如归般打开这条走廊最后一扇房门。
门被打开时,一只白色的爪子突然伸出来扒住了门框,另一只则绕过来搭在了我抓住门把的手上。
在门的另一面、我看不见的地方,漂亮的小白猫敏捷地站在冰凉的把手上。
“三丽!”
我在第一秒就认出它,立刻反手抓住它的爪子,一提一拉,就将三丽带回了我的怀里。
地板虽然是斜的,但是刚刚的动作并不惊险刺激,可我却是止不住地心跳加速,浑身发热。
低头看着回到我怀里就打起了哈欠的三丽,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忍不住啰嗦着:“三丽你个大笨蛋,为什么还要跟过来?这可是在海上诶,对你一只猫来说很危险的!”
“喵。”
三丽的语调还是那么懒洋洋的,粉色的肉垫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脸颊,浑身松散地好像在叫我也不要那么紧张。
我揉了揉眼角,瘪着嘴说:“什么嘛,明明之前还是我在安抚你的。”
我狠狠吸了吸鼻子,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
推开门进去,房间里有一个奇怪的玻璃房,我没过多在意,环顾一圈,仍旧没有想找的地图,可回到外面一看,海水已经上升到我目光可及的地方,没有返回的余地了。
由于密闭空间里的气压,海水上涨的速度渐渐减缓,我们起码暂时还会有一个狭小的空间落脚。
“没关系的三丽,会有办法的。”
已经逼近脚尖的海水有一股格外的腥味,我紧皱着眉将三丽放到了肩上,一边安抚着一边捞起了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铁瓶。
然后,我拿着它使劲砸着天花板,木屑大把大把地掉到我的脸上。
我观察过了,虽然外墙是金属做的,但内部走廊上很多地方是木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打通上下两层了。
但是在两个空间联通的那一刻,气压的平衡也会被打破,停滞的海水会立刻汹涌而来。
所以——
“三丽,你快点跑啊,不要回头!”
在最后一层木板被打穿的那一瞬间,我托举着三丽穿过天花板的小洞,细细的胳膊爆发出最大的力气推着它出去。
海水闻风而动,咆哮着将我一口吞下。我还没来得及蔽气,口中的空气就变成水中的气泡离我而去了。
三丽,你一定要快快地跑啊,跑到外面,不要让海水追上你。
被淹没的走廊里,灯泡还没熄灭,但发出的光在水中已然幽暗。我好像在不断坠入深海,模糊的视线里,光越来越暗,越来越远。
早就被我串了根线挂在脖子上的鳞片也被波涛从衣服里冲了出来,正漂在我的眼前。
光滑的鳞片就像我初来时遇见的那条大蛇一样,聚集着水中微不可察的光线,汇成了我世界中最后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