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们其实都是同一个目标,只不过我的运气要好些罢了。”

    “沈卿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我若跟你反着押,一定能赚他个盆满钵满!”

    “那臣可要多多仰仗公主了。”

    算了,和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谈什么运气。

    “沈文瑾,运气差了。”

    “大司命言孤天生皇命,是可使大凉中兴的一代明君。可我这九分的运气竟是一丝都分不得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万般无奈不由人。

    孤这皇位,可得坐稳了。

    “多少枉驰求,梦觉黄粱,因把富贵功名一笔勾。”

    我半边身子靠在栏杆上,单手托腮,一边听楼下戏台子中央戏子咿咿呀呀唱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蘸着茶水在小几上写写画画。

    一旁作陪的皇妹眼看着她千金一盏的雪山白芽被这样糟蹋,不由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骂道:“你这家伙,来我摘星楼分文不出便罢了,还这样糟蹋我的茶水,惯着你!”

    听着这话,我眉毛一挑,紧接着便扬起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皇妹莫要生气,茶钱孤差人送你府上便是了,好容易溜出来一趟,别伤了和气。”

    闻言她便瞪了我一眼,转过脸去嘟囔道:“真的是,谁要你的茶钱了!”说罢,她便吩咐身边伺候的侍女撤下凉茶,又重新去沏了一壶。

    新沏的茶很快便被端了上来。白雾缭绕,浅淡的青草香,混杂着地域独特的花香,丝丝悠然的冷意便沁入心脾。“好茶!”我赞道,“这茶汤,品质不逊于去岁南诏使臣到访所带之茶。皇妹这摘星楼,所图非小啊!”

    “那是当然!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这摘星楼可是要做京城第一楼的!”她骄傲地宣布道。

    听了她这番豪言壮语,我哑然失笑,我这皇妹平日里娇纵惯了,哪里知晓商利之中的这些勾勾当当。这当心儿的地段,摘星楼能开起来估计也全是靠着父皇在背后帮衬,不然仅凭她一个闲散王爷,哪能斗得过那些熬了几十年的老东西。唉,往后怕是有得着我帮衬的了。

    我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笑吟吟地开口:“皇妹若能做成这天下第一楼,孤必当第一个宴请四方以贺皇妹。”“一言为定!”

    后来的三年,皇妹的摘星楼越做越大,而我也在父皇的安排下慢慢接手政事,入朝议政。大凉建国百余年,而我的父皇正是大凉第六代君主。我的父皇虽没有开国高祖的文韬武略,却是难得的盛世守成之君,在他的统治下大凉与周围国家友好往来,互通有无,举国上下呈现着一片繁荣和乐之景。

    但我深知这只是表象。

    在这繁华的背后,无数凶恶的势力正在黑夜中暗暗蛰伏着,他们如同饿狼一样贪婪地注视着千里之外的京城,只须那个上位者露出一个马脚,便会毫不掩饰的露出獠牙一扑而上。

    可我的父皇已经老了。

    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自从母后去后,他更是元气大伤,一年之中少有睡的安稳的时候。

    但冰冷权力自古以来都是此消彼长。

    父皇弱下去,潜伏的势力便会蠢蠢欲动,而宣仁十三年的刺杀便是一次赤裸裸的试探。这场毫无胜算的次杀明面上是冲父皇而去,实际上并不针对任何人。

    只是凭借这次试探,幕后之人更加笃定了天家衰微,难以为继。

    于是父皇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措,扶我上台。

    宣仁十四年,昌宁公主受封皇太女,入主东宫。

    东宫太子有权协理国政,我自然也能。

    可女子当政,谈何容易。

    虽有前朝曌帝以女子身当天下,开女学风气在先,但延续千年的封建思想任然根深蒂固,父皇此举论之惊世骇俗也不遑多让。于是一时间朝堂议论纷纷,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飞来,几乎淹没了太和宫的台阶。可无论百官怎样言说,父皇都毫不松口。最终这这场闹剧被父皇以一句“君无戏言”强势镇压,大凉储君之争自此尘埃落定。

    我成了大凉开国来的第一位女太子。

    当然,这也意味着我将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暗路。在这条路上,我会失去我的朋友,失去我的亲人,我会踩着不知敌友的皑皑白骨,挟着无数滚烫的真心换取无上的权力,从此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这便是帝王之路,而我别无选择。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我再一次坐在摘星楼的天字间里时,距离上次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皇妹虽不满我常常鸽掉她的邀约,却也体谅我的难处。知晓我正因和户部的口舌之争而烦躁不堪,便贴心地清退侍人,留给我一片清净之地。

    我感激皇妹的好意,因为我此次前来正是另有目的——户部侍郎沈珏。

    “殿下,沈侍郎到了。”一内侍引人上前,弯腰恭声道。

    “退下吧。”我淡声道,眼光旋即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臣户部侍郎沈珏,参见殿下。”来人一身青衣,行礼端而不持,自成一派风骨。

    “沈大人多礼了,还请入座。”

    “是。”沈珏入座,敛眉不语。

    “沈大人莫要紧张,孤素日里便听闻沈大人精通棋艺,曾在学堂棋试中夺得魁首,孤近日研究棋术总是不得要领,故来请教沈大人一番,不知沈大人可否赏脸与孤手谈一局?”我微笑着说道,不容置疑地将两盒棋子推到他面前,“沈大人先选。”

    沈珏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抬手便毫不犹豫地将黑子反推回来,“臣喜白子,殿下请。”

    我见状挑了挑眉,不再多言,捻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嗒,嗒。”

    棋子落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分外清晰,与此同时,棋盘上局面也渐渐焦灼起来.我一边执棋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沈大人聪慧过人,想必也知孤此次请你前来,并非只为手谈之事吧?”

    “啪。”对面落下一子,一道清朗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自然。殿下是为户部之事。”

    “沈大人是明白人,”闻言,我也落下手中棋子,“豫州水患向来是朝廷的一块心病。此次工部上书提议重启豫州坝修筑一事,孤虽否决了提案,却也认为朝廷有必要修缮豫州的水事,可户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以国库空虚,工程浩大难以为继。侍郎以为呢?”

    沈珏闻言一顿,连忙放子起身一拜,“殿下恕罪。”

    “沈大人何罪之有?起来吧,地上凉,免得冻坏了大人。”

    沈珏闻言却不为所动,只是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看向我,“沈某出身微末,深知百姓疾苦,水患一日不除便是一日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户部并非不同意殿下之议,只是其中有小人作祟,若殿下信臣,肯给予臣一个机会,臣必当竭尽全力促成豫州水利之事!”

    此言一出,我对上他的眼睛,便知此事没有找错人:“这机会孤给你,可别让孤失望啊。”

    “臣遵旨。”

    青衣傲骨,君子端方。

    我看着那人告退的身影,若有所思。

    和沈珏达成了一致意见后,我便迅速地利用手中言官力量弹劾户部尚书,迫使其几日内便上书告老还乡,并火速任命沈珏担任户部尚书。而沈珏也不负所望地力排众议支持豫州水利修缮之事,使得豫州是年岁收超过往年三成,举国同庆。

    之后的几年里沈珏在我的暗中扶持下凭藉自身优异的政绩飞速提升,并成功登上右相的座位,成为了大凉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和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直取左相命门。

    大凉苦士族久矣,而沈珏就是我培养的斩断士族命脉的最好武器,寒门士子从沈珏起,都将成为我的棋子。

    可我也没想到,利刃会折损得如此之快。

    还是豫州,不过这次属实是天意难测。豫州的暴雨下了数月不停,黄河水位一长再长,汹涌呼啸着冲垮了堤坝。作为当年豫州水事修建主持人,沈珏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治水的工程。而水患平息之后,由于黄河水位极不稳定,加上豫州事乱急需官员主持大局,他便又留在豫州继续主持着修缮的工程。期间虽有书信往来,可由于他实在忙碌所以频率并不高,因此我只能从安在豫州的暗信处获取具体情况。

    年前的最后一封信很简短,字迹匆匆,只是像往常一样汇报了修缮进程和暗察任务,唯独结尾有点不同。他在信的末尾处复添了一笔,字迹端正,墨迹似新:“臣缠身水利之事,除夕难归,遂于信中祈愿,希天下海晏河清,愿殿下安。”

    我想当时我也许是懂了他的意思的。

    我收到消息是正是新年第二天,东宫密信千里加急。

    当我将信拿到手时,我恍惚发觉手中的信纸竟在微微颤抖。

    展开信纸,我一字一句地念到:“宣仁二十四年一月一日子初,沈相得工人信言堤坝有异,弃食前往,然堤忽溃,相素先人,卷入,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我想,这意思便是尸骨无存吧。

    宣仁二十四年一月二日,东宫彻夜长明。

    宣仁二十七年,御史台状告左相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残害忠良,一连揪出几十人。陛下得知震怒,下令左相及其党人满门抄斩,祸及九族。自此士族元气大伤,逐渐边缘。与此同时,寒门势力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迅猛崛起,彻底顶替掉士族的席位,掌握了朝政话语权。

    “沈卿你看,这是我们的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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