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窗帘没有完全拉好,还留了一条缝。有一缕阳光小心翼翼地溜进房间,凝视着少女的脸。
方迎景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用枕头把头包住,丝毫不想理睬那个已经响了快五分钟的手机。但勤奋的手机为了完成它的使命,仍在兢兢业业地发出噪音。
方迎景顶着一脑门子不爽坐了起来,拿过手机摁掉闹钟,看着6:35几个数字明晃晃大剌剌地亮在屏幕上,感觉眼睛和脑子都疼。
“服了……”她烦躁地揉揉眼睛,开始套那套军训制服。
除了裤子短了一点以外……大小倒还好,但是这个材质……
这是拿魔术贴做的??
方迎景试着走了几步,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磨出的红印沉默。
她抬起头任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起晚了,要是再早点起的话也许还能想想办法,但是现在,早上挤公交车的风险她接受不了。
深吸一口气,去吃早饭。
“哎,景儿醒了啊。来吃早饭吧。”餐桌旁保姆阿姨正在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方迎景扯着领子走过来,笑眯眯地喊她。
“嗯,胡阿姨早上好。”方迎景有些闷闷不乐地回答。
“怎么不高兴呢?你这脖子上是怎么了呀?”胡阿姨眼尖,放下盘子拍拍手,走过来看方迎景脖子上被磨出的红印。
她捏了捏领子:“哎呀,咋这么粗糙呢你们这学校发的是啥衣服啊这是……要不我给你整一下吧,这穿一天多难受啊!”
方迎景轻轻偏开,苦笑一声:“算了,明天再说吧阿姨,今天起晚了点,要来不及了。吃饭了吗?”
“啧这个军训本来就够折磨了还给孩子穿这个,学校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啊,吃了吃了,景儿你别管我,赶紧吃吧……书包收好了没?要不要我给收?”
方迎景扶了扶额头答道:“放心吧阿姨,昨天就收好了,不用担心我,我吃好就可以直接走了。”
“哦哦那好,那我先去搞卫生了,慢点吃啊别噎着了,来得及来得及……”
“好知道了,不是过几天静妍也要开学了嘛,阿姨你忙完就赶紧回去陪陪她吧,我高二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哎哟静妍啊,她可不想开学了,作业还有一堆呢……”胡阿姨笑起来,眼睛周边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好啊谢谢景儿咯!你先吃吧……”
她走开了,方迎景盯了会她的背影,暖棕色的杏眼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炒鸡蛋。
刘静妍是胡阿姨的女儿,今年才初二。方迎景见过她几次,很活泼漂亮的小姑娘,脑子转得也快,但不爱上学。
她父亲常年在外打工,胡阿姨又总呆在方家,没人管她,平时很不自觉,好在成绩还不错,皮是皮了点,但从不出大乱子。胡阿姨提起她,一边是欢喜,一边是头疼。
方迎景想起刚刚胡阿姨提到女儿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好像想起女儿,世界都是亮的。
而她翻遍自己脑中的记忆,从小到大见过的笑,有礼貌的客气的疏离的,温暖的阳光的调皮的,就是没有像这样欢喜到心底的笑容。
如果我妈妈……她想。
闹钟铃声又一次响起,预示着还有五分钟就到7点。方迎景吓了一跳,赶紧扒完最后几口早饭,拎上书包就拧开大门冲了出去。
是个艳阳天,军训的“大好日子”。
公交车呼啸而过,窗外绿树葱茏,却转瞬即逝。车里冷气充足,却也不足以在短短的二十分钟的车程内干燥身上五分钟出的汗。
方迎景打了两个喷嚏,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冲出车门窜进了学校。
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还好,刚来的及。
顾奚溪被窜进来的一阵风吓了一跳,看清是方迎景以后,惊魂甫定地拍胸口。
陆知然瞥了卡进座位里翻书包的方迎景一眼,好笑地说道:“不愧是你,卡点的神,从初中开始到现在就从没有失去过这个头衔。刚我还纳闷这窜进来的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跑步不怎么样吗,怎么刚刚这么快。”
班里人基本到齐了,男生们都在情绪高亢地讨论着什么;女生们大多声音没那么高,简单说两句话,谈论一下这一身穿着,吐槽一下这折磨人的布料,然后坐回座位焦虑地整整衣服,或是往脸上和胳膊上补防晒霜。
大部分人嫌天气太热,不想戴帽子,拿在手里扇着风。但也有一些人已经把帽子戴好了,陆知然就是其中一个。她扎了一个低丸子头,恰巧卡住帽子,两鬓上碎发很少,皮肤又比较白,显得清爽干净。说实话,迎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很青春。
方迎景交了回执,坐回座位,顺了顺气,懒洋洋回道:“人在某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会爆发出极限的力量。哎,你这一身还挺好看的,美女给个联系方式?”
顾奚溪听着她胡说八道,憋笑憋得很辛苦。
“切。”陆知然嗤笑了一声,也懒得跟她胡扯,转而问道:“你住校吗?”
“你觉得呢?让我时不时回家看到方总然后被惊喜一下?”
“哦,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住家里舒服,毕竟你爸回来的频率也不高。”
“别了,比起他我更乐意跟你住。”
“……我才不跟你住。而且又不一定分到——”
对话被打断,陈风华从外面进来,匆匆点了一个又高又瘦戴眼镜的男生让他把回执送到办公室。一个班的蜜蜂看到班主任进来,立马偃旗息鼓,嗡嗡声变成了仰天的长叹。
“这回废了……”一个身材颇为圆润的男生趴到桌上,悲怆得像是要赴刑场。
广播响了:“请高二年级各班班主任带领同学们到操场集合。”
应该是学生主持人,女声清润平和,像清淩淩的流水,听着倒有些耳熟。
“好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去吧孩子们,门口排队。”陈风华觉得好笑,用开玩笑的语气安抚。
然而各位孩子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抚,一个个如丧考妣,顶着一张张拉的更长的脸,拖着沉重的脚步到教室门口排队。
没有人关注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