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问民上前把门关上,“今儿多亏静程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要给她们弄成闹成什么样。”
方才李爱红显然因为孩子下乡的事,心里有火。
要真打起来,他一个男人也不好上前。
妈老了,爱人又被吓着了。
没成想关键时候还得一小姑娘挺身而出,静程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漏水的,但关键时候几句话就能说得人家连连点头,是个机灵孩子。
余珍捂着胸口,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扯着叶静程的胳膊道:
“好孩子,谢谢你,明儿婶婶给你做萝卜丸子吃。”
这萝卜丸子是余珍从娘家学来的绝学,上次叶静程多吃了两个,还夸她来着。
余珍心里一直得意着嘞。
叶静程笑着说:“谢谢余婶,我就爱吃你做的这萝卜丸子。”
孟文民拉着余珍去洗碗,贺凤珍拉着叶静程道:
“静程,来奶奶屋里唠会嗑。”
贺凤珍屋里收拾得十分齐整,不似叶静程那样东西少。
多但不乱,看着让人舒心。
贺凤珍拿了十块钱和一张半斤的肉票,“我明儿要跟人一块去采婆婆丁,你去买点肉吧。回来咱包饺子吃,你也顺道去买件衣裳。”
叶静程连忙推辞,她身上穿的也是纯棉的衣裳,看着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是系统商城里买的,比老棉布要结实得多,也更舒服。
十分物美价廉。
这年头大家穿的都一样朴素,她要是穿的太漂亮反而会很出格。
既然穿不了自己喜欢的,那就没必要买太多衣裳。
叶静程的审美还是后世色彩繁多的那些,欣赏不来这些红格子衬衣搭配蓝色裤子的样子。
贺凤珍却说:“你奶奶去年走的,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不用再穿着这样素净了,小姑娘还是穿的漂亮点更好。”
贺凤珍拉着叶静程,“收着吧,你奶奶走的时候还给了我钱,说是当你的吃住费。”
“前些日子你又多交了一笔,当时你叔和你婶都在跟前看着,我也不好不收,这十块钱就当是你奶奶给你买衣裳的。”
叶静程不知道,奶奶竟然还为打算了这么多。
她本来就觉得奇怪。
贺奶奶虽说得了她奶奶的嘱托,但只帮她在县城里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就是仁至义尽了。
偏偏这大半年来处处都对她照顾有加,原来是因为奶奶提早给了钱。
叶静程低下头,心里一阵默然。
后又抬起头来道:“谢谢奶奶,那我明天去百货大楼看看。”
贺凤珍点点头,“不爱买衣裳的话,买个发卡、发绳,也挺好,奶奶给你编小辫儿,一准儿好看。”
另一边,赵菊花拉着李爱红的手劝她。
“我觉得小叶那主意就不错。咱今天不也打听了吗?这知青下乡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还不如尽快报名,给他安排到好地方去。”
李爱红眼眶还通红,但脸上的愁苦已经少了许多,“我知道,明儿我就去知青办。”
赵菊花回了自己家,陈爱民正坐在炕头喝酒,手里还有盘花生米。
赵菊花瞅了一眼,“待会自己收拾,别又让我给你刷盘儿。”
“切,谁稀罕,老赵那事成了?”
“余珍不应,管什么用。”赵菊花道。
“早说了没用,她没脑子,凤珍婶子和老孟还有呢。这事儿没法管。”陈爱民又拈了颗花生米吃。
“她家那小丫头,倒是给出了个主意。”赵菊花语气中带着几丝欣赏道。
其实她们找上孟家也是实在没其他办法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事。
就算因为这事把和孟家的弄僵了,也是没办法。
人情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么?
要是孟家真能让小然不去插队,老李以后能三天两头去给孟家送东西、帮工。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用半年就能把关系给重新处好了。
“那小丫头是问兰爱人那边的人吧?”
“是一个村的,他们那村里也有知青。我听凤珍婶子的意思,小叶跟那些知青关系处得还成。就从他们那儿知道了点儿消息。”
陈爱民也不吃花生米了,他目光盯着赵菊花道:
“啥呀?你快说。恁气死个人。”
赵菊花白了他一眼,“着啥急啊,听我慢慢跟你说。”
“小叶说,要是早报名的话,跟知青办那边说说情,八成就能分到自己选的地儿。”
陈爱民:“嗯,这也是应该的,你报名早,那肯定能选的地方多嘛。”
“马后炮,你咋不早说呢。人小叶说,既然能早选地儿,不如选个自己亲戚在的公社。”赵菊花白了他一眼道。
“老赵她姑奶奶是在吴县,不是咱县,但离着也不算太远。去那儿还有亲戚照应,那肯定比分到离家几百里的地方要好。”
陈爱民在心里琢磨了下,“哟,这倒是行。你说这咋咱们之前没想到呢,这小叶脑子还怪灵。”
“我瞅着她没个工作,时不时的还去百货大楼逛,当她是街溜子呢。没成想,还有股子机灵劲在身上。”
赵菊花说:“人哪是街溜子,你是不在家不知道。我常见着小叶从外边回来,手里带点菜呀、点心什么的。”
赵菊花用胳膊肘拐陈爱民,“前两天我没舍得买的那小麻花,人直接拎了一斤回来。”
“这次我去,那小麻花就摆在厨房里,一看就知道小叶也不是拿自己屋里吃独食。”
赵菊花现在对叶静程的看法可是很高的。
有文化的人一抓一大把,但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想出个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主意,这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再看之前她觉得这妮子身上浪费、大手大脚的毛病,就觉得都不是事了。
人嘛,只要关键时候靠得住,平时偷点懒算什么?
多的是平时吹牛吹上天,一遇上事就往后缩的人。
赵菊花想想余珍,平时天天跟她们说凤珍婶子偏心、小叶不干活,提起来是一百个嫌弃。
可瞅瞅今晚,自己害怕了,就往凤珍婶子后边躲,让小叶往前顶。
这样的人,她瞧不起!
赵菊花在心里骂余珍,但陈爱民却以为她还在为侄女的事生气。
陈爱民笑呵呵道:“哟,你这是指桑骂槐说我侄女呢。我侄女搁这住了俩月你就老大不乐意了,人小叶住了半年也没见余珍说什么。”
赵菊花伸手往陈爱民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你侄女成天啥活不干,吃饭还要吃好的,三天两头要吃肉、吃鸡蛋,那鸡蛋咱俩都不舍得吃,给儿子留着放假了吃的。”
“三五不时的,还伸手问我要点钱。说是要出去买衣裳,买头绳。买了好东西也自己躲起来吃,哼,这谁受得了。”
赵菊花想起来便满心不乐意。
陈爱民打哈哈,“没嫁人的小姑娘都娇贵呢。”
赵菊花呸了一声,“娇贵?咱家往上倒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娇贵?她娇贵别在这儿娇贵,回自己家娇贵去。”
陈爱民一摆手,“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赶紧给我把盘子洗了,睡觉睡觉。”
……
自从刘主任来通知了知青下乡的消息,大院里就没安生过。
尤其是兄弟姊妹多的人家,常因为一件小事就吵嚷起来。
在平常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谁多吃了一口肉,谁碗里多了个鸡蛋的事儿。
但放在这时候,可就是父母偏心的证据了。
一大爷家闹的动静极大,三个儿子里,老大有了工作,闺女老四谈了对象,老二老三却还都没有着落。
他俩人兀自着急,偏偏老大这时候还刻意拿工资买了肉回来,脸上的兴高采烈怎么也掩盖不住。
老二老三当即就生气了。
三人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的,一大妈气的直抹眼泪,一大爷脸色铁青偏又不好说什么。
那家里的钱也的确只够给一个人买工作的,之前他又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一次下乡动员。
两个老的理亏不敢管,老二老三越发闹得厉害。
只是这次的热闹大院的人都没心思看,自家也有难念的经呢。
……
余珍昨晚被人骂了,今天一早,又接二连三被婆婆和丈夫一顿教育,让她以后不要乱说话。
余珍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说那话的时候,她可真没想到这俩人会真的把这话当成什么承诺了。
再说,李爱红和赵菊花要让她干啥,她也都认了。
可是她们咋能指使她儿子呢?
她儿子的前途好,又年轻长得俊,哪能因为这些小事儿耽误了工作。
余珍工作的时候想着这些事,心里也乱得很,一整天都没好好工作。
好容易捱到下班回来,便见门口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学林,你回来了!”她高兴道。
孟学林上前接过余珍手里的包,“妈,我带了姥姥做的饼子,你快进屋歇会儿。”
余珍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她儿子真是太可心了。
孟学林一回来,孟家几人都高兴的不行。
贺凤珍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余珍回来又去钱大妈家要了点她做的酱菜,这个儿子爱吃。
孟问民拍拍儿子肩膀,“你小子,在你外婆家里玩疯了?也不知道递个信儿回来。”
孟学林一挑眉,“不是我妈说——”
他话没说完,便被余珍打断。
“好了,儿子刚回来,你就问个没完。”
孟问民无奈道:“瞧瞧,我也就问一句。”